西方天际,夕阳正一点点被远山吞噬,将那抹代表最后期限的血色涂抹在云层上。黑石营地的催命黑烟尚未完全散去,如同悬顶的利剑。
时间所剩无几。主动出击的尖刀已然磨利,但林澈深知,绝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一次远袭。必须在主力离开后,为“深磐之心”这座最后的堡垒,尽可能扫清周边威胁,打造一片让敌人难以利用的缓冲地带。
“坚壁清野!”林澈下达了新的指令,“在我们行动之前,要把家门口打扫干净!让他们无处藏身,无路可进,无水可用!”
整个据点再次高效运转起来,但目标从攻击准备转向了防御性的破坏与改造。这是一项残酷却必要的任务,旨在剥夺敌人任何可能利用的便利。
一、断其路径:
由李瑾带领身手最敏捷的几个队员,携带斧锯、撬棍和少量炸药(从之前发现的废弃矿坑中找到的极少存量),迅速前往几条通往主入口的潜在接近路。
他们砍倒大树,将其横亘在狭窄的山道上,形成天然路障,并巧妙地将枝杈削尖朝外,形成拒马。
在更开阔但必经的坡地,他们设置大量的绊索、陷坑(坑底插满削尖的木刺),并将容易松动的大型岩石的基座撬松,必要时可推下形成滚石。
最关键的是,他们对那条被爆破后形成的滑坡体进行了二次处理,并非清理,而是进一步加固和扩大其阻塞效果,彻底封死那条潜在的隐秘通道,并将大量荆棘灌木的种子和尖刺混合物撒在滑坡体表面,增加通过的难度和痛苦。
二、污其水源:
除了据点赖以生存的主溪流(其取水口已深埋并隐蔽加固),周边还有几处较小的季节性溪流和水洼。这些地方无法供应大军,但却能为小股渗透部队提供补给和隐蔽。
苏晚秋带领后勤人员,将收集来的大量腐烂植物、动物粪便(狩猎所得)、以及一些作用不明的刺激性草药粉末,投入这些小型水源中。
他们并非下毒(毒药可能扩散或残留,危害自身环境),而是旨在污染,使水质变得浑浊不堪、恶臭难闻,无法直接饮用,即使煮沸也会带有浓烈异味,极大增加敌方取水和隐蔽的难度。
他们在水源周围同样设置了陷阱和警报装置,并将岸边的岩石涂抹上滑腻的苔藓和油脂混合物。
三、清其蔽所:
据点周边茂密的灌木丛、岩石裂隙、甚至一些小的天然石洞,都可能成为敌人潜伏观察或发动突袭的跳板。
陈浩带队,用砍刀和火把(谨慎使用)清理掉入口射界内的所有灌木和低矮植被,剥夺敌人的天然掩体。砍下的荆棘则被用于加固路障或填入陷阱。
对那些可能藏人的石缝和小洞,能用石块封堵的就直接封死,无法封堵的则向内投入燃烧烟雾的草药束(由苏晚秋配制,能产生大量刺激性烟雾),驱赶可能存在的任何生物(包括人类),并在洞口布设诡雷式的警报装置——用细线连接着挂满空罐的树枝。
他们甚至拆除了之前狩猎留下的几个废旧庇护所和观察点,以免被敌人利用。
整个过程中,气氛紧张而压抑。人们沉默地执行着任务,每一次斧头砍在树上的声音,每一次石块滚落的轰鸣,都像是在亲手摧毁这片他们赖以生存、曾经给予他们庇护的山林家园的一部分。这是一种痛苦的割舍,为了生存而进行的必要破坏。
唐志强看着一棵需要两人合抱、树龄近百年的老松被放倒,横亘在路上,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这树…我爷爷那辈就在了…”
旁边的年轻队员喘着气,抹了把汗:“唐叔,不放了它,下次靠它藏身的就是想杀我们的人。”
唐志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推动了巨石。
夕阳越来越低,最后的清理工作接近尾声。据点周边数百米内,地形被大幅改变,变得光秃、崎岖、布满陷阱,如同一个张开尖刺的刺猬。
林澈站在主入口的加固平台上,用望远镜审视着这片被“净化”过的区域。任何试图悄无声息接近的企图,都将变得极其困难。这为他们争取了预警时间,也为可能发生的围城战减少了压力。
然而,就在他稍微松了口气时,负责清理东侧一片乱石区的小队发出了惊呼!
林澈立刻赶过去。只见几名队员正紧张地围着一个刚刚被他们试图用石块封堵的狭窄石缝。石缝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被他们投人的烟雾刺激后,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和挣扎声!
里面有人?!是之前漏网的“鹞鹰”侦察兵?还是……
“出来!不然放火了!”陈浩举着燃烧的火把,对着石缝厉声喝道。
咳嗽声更剧烈了,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和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别…别点火…我们出来…我们只是躲着的…”
片刻后,一个瘦骨嶙峋、满脸烟灰的老人率先颤巍巍地爬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面色蜡黄、不断咳嗽的妇人,她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着、无声无息的孩子。看起来完全是一家普通的、濒临绝境的幸存者。
众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清理行动居然真的逼出了藏匿者,还是这样一家老小。
“你们是谁?怎么藏在这里?”林澈示意陈浩放下火把,沉声问道。他注意到那老人虽然虚弱,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尤其是看到他们身上“深磐之心”的标识时。
“我们…我们是从下游逃难上来的…听说山里安全…”老人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躲在这里…怕被怪物发现…也怕…怕被其他人抓…”他说话时,眼神不自觉地瞥了一眼西方。
妇人只是低声咳嗽,紧紧抱着孩子,不敢抬头。
李瑾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侧翼,目光锐利地打量着他们,特别是那毫无声息的孩子。“孩子怎么了?”她突然问道。
妇人身体猛地一抖,抱得更紧了。老人连忙接口:“病了…饿病的…没力气哭…”
苏晚秋走上前,出于医生的本能:“让我看看,也许……”
“不用!”老人突然尖声阻止,声音刺耳得反常,“别碰他!他…他怕生!”
就在苏晚秋被这过激反应弄得一愣的瞬间,李瑾突然闪电般出手,并非攻击老人,而是用弓梢猛地挑开了妇人怀中那破布的一角!
里面露出的,根本不是一个孩子的脸孔!而是一个被擦拭得锃亮的、结构复杂的金属圆盘!圆盘中心,一点微弱的红光正在急速闪烁!
“是信号发射器!!”李瑾失声惊呼!
老人和妇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而狰狞,那妇人猛地将金属圆盘朝着林澈的方向狠狠掷来,同时尖叫道:“为了夫人!”
一切发生得太快!
那金属圆盘在空中发出刺耳的蜂鸣声,红光大盛!
林澈瞳孔急缩,下意识地就要闪避。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注意到,旁边乱石堆的阴影里,另一双冰冷而怨毒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