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职位”那四个英文单词，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向暖心里漾开了层层不安的涟漪。她不动声色地擦完灶台，将餐具归位，脸上依旧挂着轻松的笑容，心里却已翻江倒海。
短期交流？还是永久职位？沈时韫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为什么只字不提？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走在夜色中。向暖几次想开口询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听到那个自己不愿面对的答案，也怕显得自己太过敏感和多疑。
沈时韫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他难得地放松，甚至主动提起了去梅奥交流的一些细节，语气中带着对顶尖医学殿堂的向往和严谨的规划。
向安静地听着，心里那点不安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描绘得越详细，越投入，她就越觉得，那不仅仅是一次“短期交流”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天，向暖暗中观察，发现沈时韫确实在积极准备出国事宜。他的书桌上堆满了梅奥相关的资料和申请文件，偶尔通电话时，也会用到一些她听不懂的、关于“长期合作”、“研究方向”的英文词汇。
种种迹象，都指向那个她最不愿相信的可能性。
周五晚上，向暖终于憋不住了。她约了林晓晓出来，在部队服务社的角落里，把自己的发现和担忧一股脑倒了出来。
“……所以他很可能不是去三个月，而是打算留在那边？”晓晓听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会吧？沈医生不像是会不告而别的人啊？而且他那么喜欢你……”
“喜欢？”向暖苦笑一下，用吸管狠狠戳着杯子里的冰块，“喜欢能抵得过梅奥的永久职位吗？那是多少医生梦寐以求的地方。而且……他母亲不是一直希望他留在国外发展吗？”
晓晓沉默了。确实，现实的因素摆在眼前，沈时韫的选择似乎并不难猜。
“那你打算怎么办？直接问他？”晓晓担忧地问。
向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怎么问？问他你是不是打算一去不回？那他要是承认了，我怎么办？抱着他的大腿哭求他别走吗？”
她做不到。她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
“也许……他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晓晓试图安慰。
向暖摇摇头，心里一片冰凉。以沈时韫的性格，如果他真的决定留下，恐怕会在临走前才用最简洁的方式通知她。就像他当初处理“家庭情况说明”一样，高效，冷静，不拖泥带水。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她和他之间，横亘的不仅仅是性格的差异，还有现实的距离和各自事业的轨迹。她是一名中国军人，她的根在这里。而他，是世界级的医学天才，他的舞台可以很大。
难道……他们的感情，终究敌不过现实的考量？
带着满腹心事，向暖回到了招待所。她拿出手机，点开沈时韫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白天发来的、关于签证进度的消息上。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发。
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想一想他们的未来，想一想自己该如何面对可能到来的分别。
而与此同时，沈时韫的公寓里。
他刚刚结束一个越洋视频会议，揉了揉疲惫的眉心。电脑屏幕上，还打开着梅奥中心发来的、条件极其优渥的永久职位聘用意向书附件。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眼神复杂。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梅奥那边又联系我了，条件开得很有诚意。机会难得，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不要再感情用事。】
沈时韫看着那条消息，眉头紧紧蹙起，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没有回复。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客厅茶几上。那里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上次向暖来做饭时，两人在夕阳下的合影——她举着锅铲笑得一脸得意，他站在旁边，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是柔和的。
他拿起相框，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向暖灿烂的笑脸。
一边是通往医学圣殿的康庄大道，是母亲期望的、更“光明”的未来。
一边是那个像小太阳一样，笨拙却执着地温暖了他冰冷世界的姑娘。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选择”这两个字，可以如此沉重。
夜色渐深。
两人隔着大半个城市，各自怀揣着心事，面临着感情与未来的重要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