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和苏云汐并肩走在密道最后头，两人各举一支火把，橙红的火光在潮湿的空气里晃得有些虚浮。密道深处的潮气裹着土腥味往鼻腔里钻，洞壁上凝结的水珠不时“嗒”地滴下来，砸在脚下的碎石上，声响在狭长的通道里反复回荡，反倒衬得周遭愈发寂静。
“舵主，您歇口气吧？”苏云汐瞥见陈靖鬓角的汗，低声劝道，“前面有林舟探路，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头。”陈靖摆摆手，目光扫过弟子们疲惫却紧绷的脸：“不碍事，早一步出密道，大家心里才能更踏实。”
这时，前头突然传来林舟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舵主！云汐！前面能看见光了，是密道出口！”话音刚落，弟子们顿时精神一振，连原本拖着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刚钻出密道出口，山风裹着石瀑的水汽“呼”地扑在脸上，众人下意识地眯起眼。抬眼望去，李王尖石瀑下站着一队披甲人马，为首的汉子腰挎长刀，手里举着一盏泛着柔光的绿灯——正是大罗山总舵约定的接应信号。
“陈舵主！苏姑娘！”那汉子快步上前，抱拳行礼时腰弯得更低，正是奉命来接应的赵峰，“属下赵峰，奉秦舵主之命带三十精锐在此等候。秦舵主特意交代，让弟兄们先去营地喝热汤、敷伤药，他在化成洞等着，专候您商议对付黑风教的事。”
陈靖攥着火把的手松了松，火星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光：“辛苦赵兄弟了。你看这些弟兄——”他侧身指了指身后，几个年轻弟子正揉着磨破的脚踝，“走密道时被碎石刮伤的不在少数，先让他们去营地安顿。我随你去瞧瞧营地情况，再去见总舵主。”
赵峰立刻应下，转身朝身后挥手：“来人！把热汤和伤药抬过来，先给圣井分舵的弟兄们用上！”说着便引着众人往营地方向走。营地设在石瀑旁的平地上，几顶青灰色帐篷搭得整齐，篝火上架着的铁锅里“咕嘟”冒着热气，总舵弟子们见他们来了，纷纷起身招呼，递汤碗的、拿布条的，忙得脚不沾地。
陈靖看着弟子们陆续围坐在篝火旁，捧着热汤暖手，心里刚踏实些，就听见远处山道上传来喊声：“舵主！等一等！”他回头一看，两道身影正往这边跑，阿水手里挥舞着块灰布，阿石怀里紧紧揣着个布包，两人跑得满头大汗，裤脚还沾着泥点。
“总算追上您了！”阿水跑到跟前，扶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舵主，我们按您的吩咐，探明圣井山黑风教的情况后，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阿石赶紧把布包递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记号，“这是我们在密道分叉口发现的——黑风教派人搜过附近山道，还在路边刻了不少黑痕标记，好在没找到密道入口。我们怕后面有人跟来，已经把标记全抹了。”
陈靖拿起纸条，借着篝火的光仔细看了看，眉头微蹙：“他们动作倒快，还好你们俩细心。没被黑风教的人撞见吧？”阿水立刻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庆幸：“没有！我们躲在树后瞧着，就三个教徒，搜了半炷香便骂骂咧咧地走了，压根没往密道这边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舵主，我们在圣井山下看得清楚，黑风教大概来了三百多人，为首的就是他们的三当家黑煞！”
一旁的赵峰听着，忍不住插话：“陈舵主您放心，秦舵主也派了人在大罗山外围巡查，每隔一个时辰就来报一次信。他还总跟我们提，说当年在白云阁时，您就教他识陷阱、布阵法，常说‘细节定生死’，如今打理总舵，也总把这话挂在嘴边。”
陈靖闻言，摆了摆手，嘴角却露出一丝浅笑：“苍澜这孩子，总记着这些旧事。他如今能把总舵管得井井有条，靠的是他自己肯下苦功，跟我没多大关系。”
正说着，一个穿灰袍的总舵弟子匆匆跑过来，在陈靖面前躬身行礼：“陈舵主，秦舵主在化成洞等您许久了，说黑风教的事耽误不得，请您现在过去议事。”
陈靖收起纸条，递给阿水：“你们俩先去歇着，把黑风教标记的位置画张清楚的图，等下我要用。”又转头对身旁的雷周叮嘱：“你留在营地，盯着弟兄们把伤药用上，让伙房多煮点热粥，大家奔了一路，都饿坏了。”
“舵主放心！”雷周立刻应下。
陈靖又看向身侧的两人：“云汐、林舟，你们俩跟我去见苍澜。黑煞的底细你们最清楚，而且有些旧事，也该跟他当面说清楚。”
三人跟着灰袍弟子往化成洞走，刚到洞口，就见一道玄色身影迎了上来。秦苍澜快步上前，双手抱拳，语气恭敬又急切：“师父！您可来了！路上没遇到危险吧？”他的目光扫过陈靖身旁的苏云汐，瞳孔突然微缩，死死盯着她衣领下露出的半块云纹玉佩，声音陡然发颤：“这玉佩……您是？”
苏云汐攥紧了玉佩，眼眶微微发红。陈靖见状，轻声开口：“苍澜，这位便是白云阁主的千金，苏云汐。”他又指了指身旁的林舟，“这位是林舟，不久前他护着《应潮谱》前往知音涧，却被黑风教一路追杀。后来黑风教主墨渊率众血洗知音涧，他和云汐一起，从墨渊的屠刀下侥幸逃生，一路从文成辗转到圣井，这一路吃了不少苦。”
“阁主千金……”秦苍澜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哽咽，“属下秦苍澜，拜见大小姐！当年墨渊血洗白云阁，阁主为护我们撤退，惨死在断魂崖下，最后只有十几人逃了出来。这些年我们分散各地建分舵，就是为了集聚力量，等有朝一日能东山再起！苍天有眼，竟让阁主的千金还活着，这下白云阁反击的日子，总算要来了！”
苏云汐赶紧上前扶起他，声音也有些发颤：“秦舵主快起来，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往后还望秦舵主率领大家，一同重振白云阁。”
林舟也上前一步，拱手道：“秦舵主，晚辈林舟。多亏云汐姐带着我，才一次次躲开黑风教的追杀，如今能见到白云阁的旧部，总算有了真正的依靠。”
秦苍澜起身时，眼眶依旧泛红，他用力拍了拍林舟的肩膀：“林兄弟客气了！护着大小姐，本就是我白云阁旧部的本分！当年墨渊欠下的血债，我们迟早要一笔一笔讨回来！”他深吸一口气，引着三人往洞里走，“师父，大小姐，林兄弟，咱们进里面说。黑风教这次来了三百多人，为首的是黑煞，咱们得好好合计，想个万全之策。”
进了洞厅，秦苍澜指着石桌上的地形图，指尖落在“龙脊古道”的位置：“探子来报，黑风教还在圣井山一带搜寻，等他们搜不到人，肯定会往大罗山来，龙脊古道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我原本想在这儿设伏，用‘叠影迷踪’打乱他们的阵脚，可黑煞会破迷阵，我心里实在没底。”
苏云汐看着地形图，语气沉重：“黑煞的硬功，刀招狠辣，还懂破阵之术。上次在圣井山，我和林舟联手，靠着《应潮谱》里的武功，才勉强把他击退。”林舟也补充道：“他的刀法全是硬拼的路数，寻常招式根本挡不住，得用巧劲卸他的力才行。”
陈靖从怀里摸出《流云阵图谱》，放在桌上：“这是当年白云阁的‘流云阵’，最擅长以柔克刚，正好能克制黑煞的硬功。苍澜，你带总舵弟子练‘流云剑’——这是阁主当年亲创的剑法，口诀你应该还记得。我来教圣井分舵的弟兄布‘流云阵’，再让阿水和阿石在阵外盯梢报信。”他看向苏云汐，“云汐，你熟悉黑煞的路数，到时候你和林舟在阵中策应，咱们内外夹击，定能让黑风教有来无回！”
秦苍澜拿起图谱，手指轻轻抚过封皮上的云纹，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好！就按师父说的办！明日一早便开始训练，这次定要把旧仇新恨一起算清楚！”
洞厅里的烛火“噼啪”跳动，映着四人的身影，也映着地形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一场为了复仇与反击的硬仗，在大罗山深处，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