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盘山公路上的石子被车轮碾得“咯吱”响。苏砚坐在面包车副驾上，怀里紧紧抱着个深棕色的木质药箱——里面装着母亲留下的针灸针和艾灸条，最底层垫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是母亲当年在山区义诊时用的。车窗外的山茶树掠过，带起股淡淡的清香，她伸手按了按药箱里的针盒，能摸到绒布槽里银针的轮廓，心里踏实了些。
“还有半小时就到松溪村了。”顾晏辰握着方向盘，余光瞥见苏砚反复按药箱的动作，嘴角勾了勾，“别担心，我昨天跟村长确认过，村里有十几个孩子腿软，就等着咱们来呢。”他的左手边放着个塑料桶，里面装着从广州带来的陈皮和祛湿茶包，都是给村民准备的，桶壁上还贴着张便签，写着“陈皮泡水，每日一次”，是苏砚早上贴的。
苏砚点点头，打开药箱看了眼：“这些针是妈当年给山区孩子扎腿用的，针尾都磨得光滑了，比新针趁手。”她拿起一枚0.30mm的毫针，对着光看，针身映出她的眉眼，“村里的孩子大多是因为山路湿滑，长期着凉，加上可能接触到不合格的电器，才腿软的，针灸调理应该能缓解。”
顾晏辰“嗯”了一声，突然踩了踩刹车——前面的路面有块松动的石块，他下车搬石头时，裤脚被路边的荆棘勾破了个小口，露出脚踝上的旧伤。苏砚也跟着下车，从包里拿出创可贴：“你先贴上，别一会儿沾水感染了。”她蹲下来帮他贴创可贴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脚踝，顾晏辰的腿几不可察地颤了下，她赶紧收回手，假装没看见。
面包车驶进松溪村时，村口已经围了群人。村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件蓝色的中山装，手里拄着根竹拐杖，看到他们下车，赶紧迎上来：“苏医生、顾先生，可把你们盼来了！孩子们都在村小学等着呢。”他身后跟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攥着束野菊花，怯生生地递到苏砚面前：“姐姐，花给你。”
苏砚接过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谢谢小妹妹，这花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妞妞。”小姑娘往后躲了躲，又很快探出头，“我腿软，走不快，妈妈说你能治好我。”苏砚蹲下来，跟她平视：“咱们今天就试试，扎完针，妞妞就能跑着玩了。”
村小学的操场里，十几个孩子坐在长凳上，有的由家长抱着，有的自己慢慢挪过来。苏砚把药箱放在讲台上，打开针盒时，孩子们都好奇地凑过来，小脑袋凑在一起，像群小麻雀。“这些是针灸针，很细，扎在身上不会疼，就像小蚂蚁轻轻咬了一下。”苏砚拿起一枚针，给孩子们展示，“咱们先从妞妞开始，好不好？”
妞妞点点头，坐在长凳上，挽起裤腿——小腿细细的，皮肤有点干，膝盖下面还有块淡淡的淤青。苏砚用酒精棉擦了擦她的膝盖，指尖轻轻按在足三里穴上：“这里有点酸，对不对？”妞妞“嗯”了一声，眼睛睁得大大的。苏砚捏起银针，快速刺入穴位，手法又快又准，妞妞眨了眨眼，没哭，反而笑了：“真的不疼！”
顾晏辰在旁边帮忙登记，手里的笔记本写得密密麻麻，每个孩子的名字、年龄、腿软的时间都记下来。遇到听不懂普通话的老人，他就用手势比划，偶尔转头问苏砚专业术语的方言说法，苏砚耐心地教他，两人配合得默契。家长们坐在旁边，有的给他们递茶水，有的拿来刚煮好的红薯，操场里满是暖融融的烟火气。
大概下午两点，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天上的云很快变成灰黑色。村长突然站起来，脸色变了：“不好！要滑坡了！大家快往东边的平地跑！”话音刚落，就听见山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碎石和泥土顺着山坡滚下来，操场边缘的几棵小树被砸得歪倒在地。
人群瞬间乱了，家长们抱着孩子往东边跑，尖叫声和哭喊声混在一起。苏砚刚把最后一个孩子的针拔下来，就看见讲台上的药箱被风吹得晃了晃，一块碗大的石头正朝着药箱砸过来——那里面不仅有针灸针，还有她带来的儿童穴位图和母亲的旧笔记，要是被砸坏了，后面的孩子就没法治了。
“我的针！”苏砚大喊一声，不顾顾晏辰的阻拦，朝着讲台冲过去。她扑在药箱上，用身体护住它，后背传来一阵钝痛，是碎石砸在了背上。顾晏辰眼看她要被落石埋住，心里一紧，也冲了过去，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往旁边的岩石后推：“快躲进去！别管针了！”
苏砚被推到岩石后，还紧紧抱着药箱，顾晏辰却没来得及躲开——一块篮球大的石头砸在了他的左腿上，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在地上，额头瞬间冒出冷汗。“顾晏辰！”苏砚大喊着想去扶他，却被又一波落石挡住了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坐在地上，左腿不敢动。
“别过来！”顾晏辰咬着牙，摆手让她别动，“这里危险，你待在里面别出来！我没事！”他想试着站起来，可一用力，左腿就传来钻心的疼，只能又坐下，手紧紧按着受伤的地方，指缝里很快渗出血来，染红了裤子。
外面的碎石还在滚，村长带着几个年轻的村民拿着铁锹跑过来，对着顾晏辰喊：“顾先生！你再坚持会儿！我们这就把石头挪开！”村民们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搬开砸在顾晏辰腿边的碎石，有的用铁锹挖，有的用手搬，手上很快磨出了血泡。
苏砚在岩石后，抱着药箱，眼泪掉在针盒上。她看着顾晏辰额头的冷汗，心里又疼又悔——要是她刚才不冲动地去救药箱，顾晏辰就不会受伤了。她伸手摸了摸药箱里的笔记，能摸到纸页上母亲的字迹，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医者要护病人，也要护自己，你好好的，才能帮更多人。”
“苏砚！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顾晏辰忍着疼，朝着岩石后喊，声音有点发颤。苏砚擦了擦眼泪，大声回应：“我没事！你别说话，保存体力！”她低头检查药箱，针灸针都没坏，笔记也好好的，心里稍微松了点，可一想到顾晏辰的腿，心又揪紧了。
大概过了半小时，落石终于停了。村长带着村民把顾晏辰身边的碎石都搬开，想把他扶起来，可顾晏辰一抬左腿，就疼得龇牙咧嘴：“可能骨折了，别硬抬，找块木板来。”村民们赶紧去找木板，妞妞的妈妈拿来块干净的布，想帮顾晏辰包扎伤口，却被他拦住：“先别包，等会儿让苏砚看看，别弄错位了。”
苏砚从岩石后走出来，快步走到顾晏辰身边，蹲下来轻轻掀起他的裤腿——左腿膝盖下方肿得很高，皮肤已经变成青紫色，能看到明显的淤血。她用手指轻轻按了按周围，顾晏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的汗更多了。“应该是软组织挫伤，可能有骨裂，别乱动，我先帮你固定一下。”苏砚的声音有点发颤，指尖冰凉，她从药箱里拿出绷带和夹板，小心地帮顾晏辰固定好，动作又轻又快，尽量减少他的疼痛。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苏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滴在顾晏辰的裤腿上。顾晏辰抬起手，轻轻擦了擦她的眼泪，手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傻丫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没躲开。再说，这药箱里的针和笔记这么重要，你护着它们是对的。”他笑了笑，脸色却因为疼痛有点苍白，“咱们还得靠这些针，帮村里的孩子治病呢。”
村长拿着木板跑过来，村民们小心翼翼地把顾晏辰抬到木板上：“村里没信号，只能派个人下山去叫救护车，大概要两个小时才能到。苏医生，你别急，我们会照顾好顾先生的。”苏砚点点头，跟在木板旁边，手里还抱着药箱，时不时帮顾晏辰擦去额头的汗。
走到村头的平地时，妞妞突然跑过来，手里拿着个红薯，递到顾晏辰面前：“顾叔叔，吃红薯，甜的，吃了就不疼了。”顾晏辰接过红薯，笑了笑：“谢谢妞妞，叔叔一会儿吃。”妞妞又跑到苏砚身边，拉着她的衣角：“苏姐姐，顾叔叔会好起来的，对不对？”苏砚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会的，顾叔叔很快就能好起来，到时候还陪妞妞玩。”
可苏砚心里却没底——顾晏辰的腿伤看起来不轻，山区信号不好，救护车要很久才能到，要是耽误了治疗，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而且药箱里的针灸针虽然没坏，但后面的义诊可能要暂停，村里还有几个孩子等着治疗，该怎么办？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心里沉甸甸的，只希望救护车能快点来，也希望顾晏辰的腿能没事。而此时，没人注意到，顾晏辰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却因为信号弱，没能加载出来——那是赵警官发来的，关于康泰路由器的最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