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柔踏进流光溢彩的玄关,管家张宏森已无声地候在一旁,微微躬身:
“大小姐,老爷在书房等您,说有事相谈。”
“知道了。”
周雪柔应了一声,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位于别墅深处的书房。
推开厚重的红木雕花双开门,一股混合着顶级沉香与古董皮革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沉淀着岁月的重量。
半圆形的书房,一侧是十二扇紫檀木镂空雕花窗,将午后的阳光细细筛过,化作无数跳跃的金箔,洒在深沉的波斯手工羊毛地毯上,流淌成一片静谧的光河。
穹顶垂下的巴卡拉水晶吊灯尚未点亮,却在日光中折射出迷离的虹彩光晕,无声地诉说着极致的奢华。
书房核心是一张气势恢宏的紫檀木书桌。
桌面左侧,三本真皮封面的古董日记本随意堆叠,其中一本摊开着,露出用鸵鸟墨水书写的华丽花体英文,墨迹仿佛还带着旧日主人的体温。
右侧,一支定制的万宝龙钢笔静静躺卧,笔帽镶嵌的深邃蓝宝石,与桌角那座黄铜地球仪上冷硬的经纬线,形成奇妙的呼应。
书桌后方,整面墙被顶天立地的定制书柜占据,每一格玻璃展柜都配备着指纹锁,此刻正无声展示着达芬奇手稿的珍贵影印本和乾隆御批《四库全书》的仿古线装版,宛如一座微型的知识圣殿。
周慕云并未坐在书桌后,而是安坐在书房一角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本亚当·斯密的《国富论》。
见女儿进来,他随手将书放在面前的玳瑁镶嵌茶几上。
虽仅五十出头,两鬓却已染上霜华,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身上那件真丝唐装,肩线处暗绣着繁复的云雷纹,低调中透着华贵。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依旧,却沉淀着洞悉世事的锐利,眼尾细密的纹路如同古宣纸上晕开的淡墨。
左手小指戴着一枚水头极足的翡翠扳指,那抹温润的翠色,与袖口暗绣的劲节竹纹相映成趣。
儒雅的书卷气与商海沉浮的深沉,在他身上奇妙地融为一体。
“爸,您找我?”
周雪柔在父亲身侧坐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周慕云的目光落在女儿脸上,温和开口:
“最近工作……还顺利?”
“挺好的。”
周雪柔的回答简洁而官方。
周慕云轻叹一声,带着无奈:
“你一个女孩子,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做刑警,整天和那些亡命之徒打交道,刀光剑影的……”
“爸!”
周雪柔打断他,这些话她早已听过无数遍。
“您特意叫我回来,到底什么事?”
她敏锐地察觉到父亲话中有话。
周慕云略一沉吟,目光变得深邃:
“我听说……你最近,总往山南监狱那边跑?”
周雪柔心头猛地一跳,柳眉微蹙。
父亲素来极少过问她的具体工作,是谁在向他汇报?
“您听谁说的?”
“这你别管。”
周慕云的声音沉静却不容置疑,“就说,有没有这回事?”
“有。”
周雪柔坦然承认,带着职业的冷静。
“为了案子,去找线索。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直视父亲的眼睛,反问道,“爸,您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周慕云不再迂回,单刀直入:
“你去见的,是那个叫秦川的大学生,对吧?”
周雪柔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父亲竟然连名字都知道!她压下翻涌的惊疑:
“爸,是谁告诉您这些的?”
周慕云没有回答,镜片后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柔,爸爸从不干涉你的工作。但这个人,秦川,你必须立刻停止接触!绝对!”
“为什么?!”
周雪柔霍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父亲从未如此强硬地干预过她!
“没有为什么!这是为你好!”
周慕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周雪柔猛地站起身,一股倔强从心底升起:
“没有合理的理由,谁也无权干涉我的职责!”
“你……”
周慕云显然没料到女儿反应如此激烈,脸色沉了下来。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火!秦川背后牵扯的事,不是你一个小刑警能碰的!”
“我只是在查案!他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
周雪柔据理力争,带着一丝被误解的委屈,“我哪里干涉他了?”
“别跟我打马虎眼!”
周慕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气。
“你在帮他查他那个死掉的女友!你根本不明白这潭水有多深!一旦惹出祸事,连我都未必保得住你!”
“保不住我?!”
周雪柔如遭雷击,瞬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脊背发凉!
在她二十多年的认知里,父亲周慕云在岛城几乎就是无所不能的象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如今,他竟然亲口说出“保不住”三个字!这背后的力量,该是何等的恐怖?!
巨大的震惊让她一时失语,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
书房里昂贵的沉香气息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雪柔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缓缓问道:
“爸……您告诉我,秦川……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周慕云神色凝重到了极点,疲惫地闭上眼,复又睁开,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忧虑和一丝……讳莫如深:
“不要再问了。到此为止。断绝和秦川的一切联系。这是最后通牒。”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凉的决绝。
“……知道了。”
周雪柔的声音干涩,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
她没有再争辩,转身,脚步有些沉重地离开了书房。
回到楼上自己那间视野绝佳的卧室。
周雪柔推开巨大的落地玻璃门,走到宽阔的露台上。
眼前是风平浪静、碧蓝如洗的海天一色,美得令人心醉。
然而她的内心,却如同遭遇了最狂暴的海啸,惊涛骇浪,翻滚不休。
接触秦川的案子伊始,她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可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的阴影,竟连父亲都感到恐惧,甚至不惜用“保不住”来警告她!
接下来……该怎么办?
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与迷茫。
周雪柔扶着冰冷的栏杆,第一次在破案的道路上,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深切的彷徨。
……
山南监狱A区操场。
烈日炙烤着水泥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操场上,A区的新任老大张鹏正带着几个心腹小弟在角落进行体能训练,汗水浸透了囚服。
几个陌生的身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气息,径直朝他们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异常魁梧的汉子,看起来不到三十,剃着青皮头,脸上横肉紧绷。最扎眼的是他的右手——缺了一根小指!
他身后跟着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裸露的脖颈、手臂上爬满狰狞的刺青,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暴戾和野性,如同刚出笼的饿狼。
那缺指的汉子走到张鹏面前,站定,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他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粗粝:“你就是A区新上来的那个……张鹏?”
张鹏停下动作,警惕地打量着对方,确认是生面孔,显然是刚投进这座大笼子的“新货”。
对方语气里的挑衅意味浓得化不开。
张鹏冷冷回应:“是我。有事?”
“我叫铁头。”
汉子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从现在起,A区,我当家。听明白了吗?”
张鹏眉头拧成了疙瘩,嗤笑一声:
“刚进来就敢放这种屁?老大是你说是就是的?懂不懂规矩?”
话音未落!
铁头那只缺了一指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五根铁钳般的手指瞬间扼住了张鹏的咽喉!
那力量大得惊人,张鹏只觉喉骨剧痛,呼吸骤停!
紧接着,他双脚离地,整个人竟被铁头单手硬生生举离了地面!
张鹏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双手拼命去掰铁头的手臂,双脚在空中徒劳地蹬踹。
“鹏哥!”
旁边的几个手下大惊失色,怒吼着就要冲上来。
铁头身后的三个纹身青年反应更快,如同三头猎豹般迎上,拳脚带风,瞬间将张鹏的手下逼退,形成对峙。
铁头看都没看那些小弟,他盯着手中挣扎的张鹏,眼神残忍得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鸡。
然后,他手臂猛地发力,狠狠将张鹏掼摔在滚烫的水泥地上!
“砰!”
一声闷响,尘土微扬。
张鹏被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还没等他缓过气,一只沉重的军靴已经狠狠踏在了他的胸膛上!
巨大的力量压得他肋骨咯吱作响,几乎喘不上气。
“老子说的话……”
铁头俯视着脚下的张鹏,声音冰冷刺骨,“听见没?”
张鹏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最后的倔强:
“我……我是秦哥的人……”
“秦哥?”
铁头眼中凶光暴闪,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老子打的就是他的人!”
话音未落,那只沾满尘土的军靴已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踹在了张鹏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