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仿佛凝结了寒冰,死死盯着已经失去目标的屏幕,仿佛要将其看穿。
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腮帮因为紧咬牙关而微微鼓起。
握着通讯器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虬起。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周强那样发泄般地怒吼。
但这种极致的沉默,比他发怒更让人感到窒息。
指挥部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仪器运转的低微嗡鸣,以及一些人不由自主放轻的呼吸声。
失败的阴云和战友流血的现实,像一块巨大的寒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秦风的脸色铁青。
抓捕行动,功亏一篑。
……
距离物流点抓捕行动失败仅仅过去了数小时,夜色尚未完全褪去。
在深网那片无法被常规搜索引擎触及的黑暗角落,一个幽灵般的平台悄然上线。
它的名字不再是“米诺陶的狩猎场”,而是换成了一个更具嘲讽意味的名字——“不死鸟的竞技场”。
平台首页的设计风格依旧阴森诡谲,暗红色的基调仿佛凝固的血液。
在首页最显眼的位置,用加粗的、仿佛燃烧着地狱火焰的字体,滚动着一行醒目的标语。
“涅盘重生,盛宴再启。感谢‘热心观众’为我们精心测试并优化了安全流程。”
这行文字没有直接点名警方,但“热心观众”和“测试安全流程”的措辞,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和嘲弄。
任何一个知晓此前抓捕行动失败内情的人,都能立刻明白这其中的讽刺意味。
仿佛是为了进一步刺激可能的监视者,在这行标语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真正的猎手,从不会被拙劣的陷阱捕获。期待更精彩的…互动。”
平台的访问入口变得更加隐蔽,需要经过至少五层经过强化的代理跳转才能触及。
新的邀请码生成算法采用了学界最新的随机数与生物特征模拟结合的方式,几乎无法暴力破解。
每一个新用户的注册,都需要经过至少三名现有“高级会员”的交叉验证和匿名担保。
平台的通讯协议全面升级,弃用了之前可能被分析出规律的旧协议。
新的协议采用了动态密钥交换和军用级别的端到端加密,每一次会话的加密密钥都不同。
所有数据传输都包裹在多层冗余和误导信息之中,如同隐藏在噪音中的幽灵信号。
江欣蓉设置在外的监控节点几乎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对旧有协议信号的捕捉。
新的数据流如同泥牛入海,难以从浩瀚的网络背景噪音中有效分离和识别。
支付系统也进行了彻底的改造。
不再局限于某几种特定的加密货币,而是接入了更加隐秘、流动性更差的匿名数字货币网络。
资金流向通过智能合约被自动打散,经过数十个跨链混币器进行清洗。
每一笔交易都像滴入大海的水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追踪难度呈几何级数增长。
平台的界面也增加了反爬虫和反自动化检测机制。
任何异常的访问频率或行为模式,都会立刻触发警报,并自动锁定来源Ip。
江欣蓉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个新平台上线时散发出的微弱“气息”。
她的自定义爬虫在某个废弃的暗网目录节点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的数据波动。
当她尝试使用之前破解的漏洞和工具进行初步探测时,反馈回来的是一连串冰冷的“访问拒绝”和加密乱码。
她立刻调动了更多的计算资源,试图强行撕开一道口子。
但新的加密协议如同坚固的叹息之墙,她的攻击就像海浪拍击礁石,徒劳无功。
尝试进行协议分析时,她发现数据包的结构变得极其复杂且充满迷惑性。
传统的深度包检测技术在这里几乎失效,无法有效解析出有用的元数据。
她试图通过侧信道攻击寻找突破口,但平台服务器似乎部署在高度隔离和随机化的云环境中,难以定位物理节点。
邀请机制的升级更是让她之前准备的伪装身份和渗透策略几乎作废。
没有内部引路,想要获得一个有效的邀请码难如登天。
江欣蓉盯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错误日志和加密警告,眉头紧锁。
她快速敲击键盘,调出了之前对旧平台的分析报告,与眼前的新数据进行比对。
核心的犯罪模式没有改变,但外围的技术堡垒已经被加固了数倍。
渗透的难度,已经从之前的“困难”级别,飙升到了“近乎不可能”的等级。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次遇到了真正的对手。
一个反应迅速、技术实力雄厚、且极其谨慎和狡猾的对手。
对方不仅仅是在逃跑,更像是在利用这次失败的抓捕行动作为压力测试,完成了自身安全体系的迭代升级。
这不仅仅是一次平台的重启,更是一次赤裸裸的示威。
对方在用这种近乎嚣张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存在,并嘲笑着警方的无能为力。
黑暗,在短暂的退却后,以更加强势和隐蔽的姿态,重新笼罩下来。
……
市局刑警支队的办公区,往日里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和讨论案情的嘈杂此刻消失殆尽。
一种沉重得几乎能摸得着的寂静笼罩着整个空间,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每个人的脸上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眼神黯淡,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偶尔有纸张翻动的声音,也显得格外刺耳,很快又归于沉寂。
没有人交谈,没有人对视,大家都刻意回避着彼此的目光,仿佛那会灼伤对方。
失败的苦涩和战友流血的现实,像一块巨大的、湿冷的裹尸布,紧紧包裹着每一个人。
角落里,属于年轻刑警小李的办公桌空荡荡的,椅子被推进去,桌面收拾得异常整洁,反而更添了几分物是人非的凄凉。
那场发生在数小时前的追捕,那声清脆的骨折声,那刺耳的、最终远去的摩托车引擎咆哮,如同梦魇般在每个人脑海中反复回放。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混合着愧疚、自责、挫败,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
一些队员默默地整理着行动报告,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像是无奈的叹息。
另一些人则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屏幕上或许还定格着“鬣狗”逃脱前最后一个模糊的监控画面。
每一次内线电话的响起,都会让几个人下意识地绷紧身体,目光投向声音来源,带着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期待,或许是小李伤势好转的消息,或许是发现了“鬣狗”的新线索。
但大多时候,得到的只是更令人沮丧的进展汇报。
这种压抑的氛围,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更让人难以承受。
它无声地侵蚀着团队的士气和信心。
下午,由副队长秦风主持的案件复盘会议,就在这种低气压中召开。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尽管禁烟标志就贴在墙上,但此刻没人去在意。
秦风站在前方,面容依旧冷峻,但眼底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