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伊然，接下来想去哪里玩？今天大哥哥和嫂子都听你的！”关子元低下头问道。
许伊然举起手中关子元编的长颈鹿气球，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却摇了摇头。
“不知道……”
“那……平常爸爸妈妈周末都带你去哪里玩呀？”苏悦俯下身，柔声引导。
许伊然的小嘴立刻嘟了起来，委屈巴巴地说：
“平时爸爸妈妈都忙……只有姚奶奶带我和小区里的小朋友在滑梯那里玩……”
关子元心里微微一沉。
“她还是……那么忙啊……”
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很小，却带着一丝……幽怨？
苏悦敏锐地察觉到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关子元立刻回过神来，重新扬起笑脸：
“那……大哥哥和嫂子带你去游乐场，好不好？有旋转木马、碰碰车，还有好多好多好玩儿的！”
“好！”许伊然的眼睛瞬间被点亮，欢呼雀跃起来。
——
S市某大型主题游乐场。
一进园，许伊然就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兴奋地东张西望，小脑袋转个不停。
“大哥哥！那个圆圆的车车就是碰碰车吗？”
“嗯，对，呆会儿我们可以去玩。”
“那个会转的！是旋转木马吗？我在电视上看到过！”
“是的，小伊然真聪明。”
路过一个售卖各种可爱发饰和小玩具的摊位时，许伊然的目光明显在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兔子耳朵头饰上停留了好几秒。
但她很快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地牵住了关子元和苏悦的手，继续往前走。
关子元和苏悦对视一眼。
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苏悦冲关子元使了个眼色。
关子元立刻心领神会，蹲下身对许伊然说：
“小伊然，你先和嫂子去那边看看旋转木马好不好？大哥哥有点渴了，去买杯饮料，马上回来。”
“好呀！”许伊然乖巧点头。
“小伊然想喝什么？果汁还是汽水？”
许伊然眨眨眼，还是摇了摇头：“妈妈说不可以随便要东西……”
关子元内心又是一阵波澜。
这种超越年龄的克制和“懂事”，这种近乎条件反射的“无欲无求”，让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那个同样被忽视、被迫早熟的自己。
历史的惯性，有时真的让人无奈。
“那……爱喝奶茶吗？”
许伊然依旧摇头：“妈妈说不健康，不让喝。”
“今天听大哥哥的！大哥哥特许的，给你买一杯甜甜的奶茶！等着！”
说罢，他揉了揉许伊然的头发，转身朝饮品店走去。
苏悦牵起许伊然的手：“走吧小伊然，趁大哥哥买东西，我们先去坐旋转木马！”
“好耶！”许伊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欢天喜地地跟着苏悦跑到旋转木马前。
“去吧，选一个你最喜欢的小马。”
苏悦拍了拍她的背，拿出手机，准备在围栏外给她拍照。
“嫂子和我一起坐！”许伊然却不肯独自上去，拉着苏悦的衣角摇晃，然后指向木马上那些陪着孩子的家长，“你看，他们都是爸爸妈妈陪着一起的！”
苏悦看着许伊然期待的眼神，心软成了一滩水，笑了笑，妥协道：
“好好好，嫂子陪你一起坐，真是拿你没办法。”
“好耶！”
关子元拿着三杯饮料回来时，正好看到苏悦陪着许伊然从缓缓停下的旋转木马上下来。
苏悦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显然对这种充满童趣的活动有点不好意思。
“我……我是陪小伊然坐的。”苏悦看到关子元带着笑意的眼神，连忙解释。
关子元了然地笑了笑，将一杯奶茶递给苏悦，一杯插好吸管的递给许伊然。
然后他神秘兮兮地把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冲苏悦眨了眨眼。
苏悦立刻会意，蹲下来对正小口啜饮奶茶的许伊然说：
“小伊然，闭上眼睛好不好？数到十再睁开，嫂子和大哥哥要给你一个惊喜！”
许伊然虽然疑惑，但还是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关子元迅速上前，将那个她看了很久的兔子耳朵头饰，轻轻地戴在了她的头上，调整好位置。
苏悦看着眼前像小天使一样的许伊然，并没有立刻让她睁眼。
她忽然心生一念，起了调皮的心思。
她站起身，忽然靠近关子元。
然后……
一手按住他的后颈，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唇。
关子元完全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苏悦似乎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还恶作剧般地在他下唇上轻轻咬了一下，然后才迅速分开，气息微乱。
“好了，小伊然，可以睁开眼睛啦！”她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调整到最佳角度。
许伊然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立刻从手机屏幕里看到了头戴可爱兔子耳朵的自己。
小脸上瞬间绽放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开心地原地蹦跳起来，真的像一只活泼的小白兔。
她转过身：“谢谢大哥哥！诶……？”
她发现关子元的脸红得有些不自然，“大哥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
“我……咳咳……”关子元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刚才……跑着去买奶茶，热的！”
许伊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
“对了，苏老师，”关子元忽然想起什么，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同款的兔子耳朵，递给苏悦，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这个是给你的。”
苏悦轻轻皱眉，下意识拒绝：“我？戴这个？别闹了……我都多大年纪了……”
“小伊然！你想不想看嫂子也戴上兔子耳朵？可不可爱？”
“想！嫂子戴一定最可爱！”
许伊然立刻高举双手赞成，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发射着“星星光波”。
被这一大一小两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盯着，苏悦无奈地笑了，只好投降：
“好好好，我戴，我戴还不行吗？”
她将兔子耳朵戴在自己栗色的长发上。
出乎意料，她本就显年轻，戴上这可爱的发饰丝毫没有违和感。
反而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罕见的娇俏与灵动，是一种不同于知性美的别样风情。
关子元赶紧偷偷掏出手机，抓拍下了许伊然和苏悦头戴兔耳、相视而笑的温馨画面。
于是，游乐场里出现了这样一道风景线：
一个清俊的男生，身边跟着一大一小两位“兔女郎”，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大哥哥！”许伊然忽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传来阵阵尖叫的轨道，“我想坐那个！”
那是一座蜿蜒盘旋、看起来相当刺激的过山车。
苏悦的脸色几不可查地白了一下。
她还清晰记得上次和关子元约会时，自己在过山车上被拍下的那张表情管理彻底失控的“黑历史”照片。
嗯，现在已经被某个“可恶”的家伙打印出来，珍藏在他们的专属相册里了。
“那个……小伊然，”苏悦试图“劝退”，“这个东西有身高限制的，小朋友不能坐……”
“可以坐的，女士，”旁边一位热情的工作人员适时插话，“我们这款家庭过山车没有严格身高限制，只要家长陪同就可以。小妹妹真勇敢！”
苏悦：“……”
关子元忍着笑，解围道：“小伊然，大哥哥带你坐好不好？你嫂子她……有点怕高。”
“谁说的！”苏悦强作镇定，“坐就坐！我才不怕！”
最终，三人坐在了同一排，关苏二人将小小的许伊然保护在中间。
安全压杠缓缓落下，过山车发出“咔哒”声锁紧，然后开始缓慢爬升。
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远，许伊然最初的兴奋渐渐变成了紧张，她小声问：
“大哥哥……我现在说不想坐了……还来得及吗？”
关子元忍着笑，摇了摇头。
小小年纪就敢挑战这个，是时候让她体验一下社会的“险恶”了。
不过，他好奇地看向身旁的苏悦。
她竟然面色平静，甚至带着点审视的目光看着周围的景色，一点也不像上次那样如临大敌。
难道自家姐姐已经免疫了？
正想着，过山车已然到达顶点，紧接着就是一个近乎垂直的疯狂俯冲！
“啊啊啊啊啊啊——！”
“大哥哥！我要回家！呜呜呜……”
“妈妈！救我！我错啦！”
许伊然的尖叫声瞬间被风扯碎，吓得语无伦次，小脸煞白。
关子元倒是心无波澜，他对这种失重感几乎免疫。
但他再次看向苏悦。
她居然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表情？！
终于，在经历了几个三百六十度翻转后，过山车缓缓驶回站台，安全压杠弹起。
许伊然惊魂未定，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幼小的心灵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眼大肚子小”。
“姐姐，你怎么样？没事吧？”
苏悦面色平静地转过脸，挤出一抹略显僵硬的微笑：“小……小菜一碟。”
关子元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走吧。”
“等……等一下。”
“怎么了？”
“……腿，腿有点软，没力气了。”
关子元：“……”
果然还是那个怕高的苏老师。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催促乘客离场。
就在这时，关子元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一个弯腰，将苏悦打横抱了起来，稳稳地抱在怀中。
一步一步，稳健地走下了过山车的台阶。
这种公然“撒狗粮”的行为，自然吸引了不少游客的目光。
“哇，那个姐姐好漂亮！”
“男生也好帅啊！”
“旁边还有个小女孩？我靠不会是一家三口吧？”
“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甜蜜，也太幸福了吧！”
关子元抱着苏悦走到不远处的长椅旁，小心地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苏悦的灵魂似乎还没完全归位，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放空。
“不怕了，姐姐，都结束了。”关子元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栗色长发，低声安慰。
“谁……谁怕了！”苏悦别过脸，强撑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就是……坐久了腿麻。好了，好多人看着呢，要注意形象。”
“苏老师，你就是偶像包袱太重了。”
“贫嘴！”苏悦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看向身边，“小伊然，我们接下来去玩……诶？”
她忽然发现，刚刚还站在旁边的许伊然不见了！
“小伊然呢？”苏悦顿时紧张起来。
“别慌，”关子元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装饰得阴森恐怖的洞口，“我盯着呢，跑那边去了。”
许伊然这孩子有个爱乱跑的“前科”，关子元早就从许敏那里听说过，平时出门都得用防走丢绳牵着。
所以他一直分神留意着。
只见许伊然正站在鬼屋入口，仰着小脸，好奇又害怕地看着那些狰狞的装饰，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却又跃跃欲试。
“小伊然，怎么了？想试试这个？”苏悦走到她身边，柔声问。
许伊然用力点了点头，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这下，轮到怕鬼的关某人心里发毛了。
“这个东西……一点都不好玩，里面黑乎乎的，还……还有怪声音，特别不适合小孩子……” 关子元试图劝阻。
“可是……”许伊然眨巴着大眼睛，“我还没有玩过鬼屋呢……”
看着许伊然期待的眼神，关子元把心一横，大手一挥：“走！不就是个鬼屋吗？都是假的，有什么好怕的！小伊然，大哥哥告诉你，我们都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东西啊，都是纸老虎！我们要相信科学！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苏悦一只手牵着许伊然，另一只手拿着关子元给她编的气球玫瑰，眼神一直落在关子元身上。
这个平时话不多的闷葫芦，今天的话好像特别密呢。
他啊，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看着他和许伊然互动的样子，苏悦心里泛起一片柔软。
嗯，等他到了法定年龄……
或许，真的可以给他也生一个。
生一个像小伊然这样可爱，或者像他一样聪明执着的孩子。
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直不错，应该没问题。
给小满添个弟弟或妹妹，想想也挺好的。
苏悦就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然后，她牵着许伊然，跟着嘴里还在念叨“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关子元，一起步入了鬼屋那未知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