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的轮廓已经缩成个小黑点，晨雾中隐约能看到长安城的轮廓。
“总算要回去了。” 秦小蛮手里抛着数枚铜钱，“进城以后我要吃两大份水盆羊肉。”
秦风正在检查从祭坛带回来的青铜板，闻言头也不抬：“别大意，这一路未必太平。”
沈砚突然指着车轮印：“你们看，这马蹄印不对劲。”
车辙旁的泥地上，除了他们三匹坐骑的蹄印，还多了串若隐若现的痕迹，像是有人刻意放慢速度，不远不近地跟着。
“从荒村出来就有了。” 沈砚掏出放大镜，对着泥印仔细观察，“蹄铁磨损程度和咱们斩妖司的制式一样，是自己人。”
秦风的脸色沉了下来：“继续往前走，过了前面的岔路口再说。”
行至岔路口，秦风突然勒住缰绳：“我去方便一下。”
沈砚和秦小蛮对视一眼，默契下马。
护林甲从沈砚袖口里钻出来，对着西边的树林嘶嘶叫。
秦风面对大树而立，一手却悄悄扣住腰间长刀。
“唰 ——”
道黑影突然从树林里窜出，速度快得像道闪电，直扑秦风。
“来了！” 秦风猛地踹在大树树干，翻身长刀出鞘，长刀带着凌厉刀芒劈向黑影。
黑影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刀芒，手腕一翻，短刀直刺秦风咽喉。
“铛！” 两柄兵器碰撞，迸出串火星。
沈砚这才看清，黑影竟是个穿着银甲卫服饰的汉子，左脸有道月牙形的刀疤，正是负责西市巡逻的李老四。
“李老四？” 沈砚愣住了，“你咋在这？”
李老四没说话，眼神阴鸷得像淬了毒的冰，短刀招式狠辣，招招都往秦风要害招呼。
“这家伙不对劲！” 秦小蛮甩出长鞭，长鞭 “啪” 地缠向李老四手腕，“他眼里没活人！”
李老四手腕翻转，短刀顺着鞭链滑上，竟在长鞭上留下串火星。
“好硬的刀！” 秦小蛮惊呼，这长鞭可是特殊材料打造的，寻常刀剑根本伤不了分毫。
秦风与李老四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中，两人的招式竟有七八分相似。
“你果然有问题！” 秦风大喝一声，刀招突变，使出套只有斩妖司核心成员才会的 “破邪十三式”。
李老四的瞳孔骤缩，显然没想到秦风会突然变招，仓促间只能回刀格挡。
“铛 ——” 两刀相交，气浪扩散，烟尘四起。
李老四被震得后退三步，虎口隐隐发麻。
“你到底是谁的人？” 秦风刀尖直指李老四，“为什么跟踪我们？”
李老四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股说不出的诡异：“秦队正，别来无恙啊。”
他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木头，与平时憨厚的嗓音判若两人。
“你不是李老四！” 沈砚突然喊道，“李老四的左耳后有颗黑痣，你没有！”
李老四摸了摸耳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力不错，可惜太晚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双手结印，身上的银甲竟开始蠕动，皮肤下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
“这是…… 血蚕化形？” 秦小蛮瞪大了眼睛，“你被血蚕寄生了！”
李老四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肌肉贲张，衣袍被撑得裂开道道口子，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青黑色的血管，像极了血蚕的纹路。
“受死吧！” 李老四嘶吼着扑上来，速度比刚才快了数倍，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秦风。
秦风举刀格挡，却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剧痛，长刀差点脱手。
“好大力气！” 秦风暗自心惊，这家伙的力量竟比之前遇到的画皮妖还强。
秦小蛮趁机甩出长鞭，缠向李老四的脚踝。
“雕虫小技！” 李老四猛地跺脚，地面竟被踏出个浅坑，长鞭被震得弹起。
他反手抓住鞭梢，猛地一拽，秦小蛮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趔趄。
沈砚眼疾手快，掏出麻醉散对着李老四的脸撒过去。
白色粉末落在李老四脸上，却被他皮肤上渗出的黏液挡在外面，丝毫不起作用。
“没用的！” 李老四狂笑，“血蚕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你们的凡俗伎俩伤不了我！”
秦风趁机挥刀砍向李老四的脖颈，刀风凌厉。
李老四不闪不避，硬生生用肩膀扛了这一刀。
“铛” 的一声脆响，刀锋竟被弹开，只在李老四皮肤上留下道浅浅的白痕。
“这都没事？” 沈砚咋舌，“这家伙铁打的吗！”
李老四反手一拳砸向秦风胸口，秦风仓促间只能侧身躲闪，拳头擦着秦风肋骨过去，带起的劲风竟让秦风气血翻涌。
“沈大哥！帮忙啊！” 秦小蛮被李老四逼得连连后退，火焰长鞭在对方身上抽得噼啪作响，只是把衣服点燃，却造不成实质性伤害。
沈砚急得团团转，护林甲突然窜到他面前，对着李老四的后腰嘶嘶叫。
沈砚眼睛一亮，刚才打斗时，李老四的后腰似乎格外敏感，每次秦风攻向那里，都会下意识地躲闪。
“秦风！打他后腰！” 沈砚大喊。
秦风闻言，虚晃一招，长刀突然变向，直刺李老四的腰眼。
李老四果然脸色大变，仓促间回刀格挡。
“就是现在！” 秦小蛮抓住机会，长鞭猛地缠上李老四的手腕，用力一拽。
李老四的短刀脱手飞出，插进旁边的树干里。
秦风趁李老四分神，一脚踹在他胸口。
“砰！” 李老四被踹得倒飞出去，撞在树上，喷出口黑血。
“咳咳……” 李老四挣扎着爬起来，脸上的皮肤开始脱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妖面，“你们…… 激怒我了！”
李老四的身体再次膨胀，骨骼发出 “咯吱” 的响声，手指变得又尖又长，指甲缝里渗出绿色的黏液。
“这家伙要完全变身了！” 沈砚掏出所有麻醉散，“秦风，准备好家伙！”
李老四嘶吼着扑上来，速度比刚才快了数倍，张开的嘴里露出尖利的獠牙。
秦风挥刀迎上，刀光与利爪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秦小蛮的长鞭如同灵蛇，不断骚扰李老四的视线。
沈砚则趁机绕到李老四身后，将带着麻醉散的手术刀全力打出，正中李老四后腰。
“嗷 ——” 李老四发出声凄厉的惨叫，后腰的皮肤竟开始溃烂，露出里面蠕动的血蚕。
“果然他的弱点在这！” 沈砚恍然大悟，“血蚕在他体内还没完全融合，后腰是寄生的源头！”
护林甲突然跳到李老四背上，对着溃烂处喷出股绿雾。
“滋啦 ——” 绿雾接触到血蚕，发出烤肉般的响声。
李老四疼得满地打滚，身体不断抽搐，皮肤下的血蚕疯狂蠕动，像是要破体而出。
“结束了！” 秦风高高跃起，长刀劈出道璀璨的刀光。
就在这时，李老四突然从怀里掏出把匕首，用尽最后力气掷向秦风。
沈砚想都没想，猛地扑过去推开秦风。
匕首擦着秦风的胳膊飞过，插进旁边的树干里。
“你没事吧？” 秦风扶住沈砚，脸色铁青。
沈砚摇摇头，指着地上的李老四：“他还有气。”
李老四躺在地上，身体已经恢复了人形，只是气息奄奄。
沈砚走过去，用银针封住他的几处大穴，防止他再耍花样。
“说！谁派你来的？” 沈砚蹲在他面前，语气冰冷。
李老四咳了口血，惨笑着说：“你们…… 斗不过他们的……”
他的眼睛突然圆睁，头一歪，没了气息。
沈砚起身去找李老四的马匹，李老四的衣服已经被烧得破破烂烂，已经没有什么线索能隐藏了。
果然，千米外一匹快马上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有人在调查血蚕园，需灭口。”
“血蚕园？” 沈砚皱起眉头，“难道就是太平公主的秘密基地？”
秦风检查着李老四的尸体，在他怀里发现了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只蝴蝶，与蝶衣坊的标志一模一样。
“果然是太平公主的人。” 秦风将令牌收好，“看来她在斩妖司安插了不少眼线。”
沈砚突然想起什么：“李老四平时和谁走得近？”
“好像和户部的张侍郎来往密切。” 秦小蛮回忆道，“上次西市的案子，他还帮张侍郎说过情。”
“张侍郎……” 沈砚若有所思，“我记得他是太平公主的人。”
秦风点点头：“看来这背后牵扯的人不少，我们得小心行事。”
三人将李老四的尸体处理掉，继续往长安赶。
路上，沈砚一直在琢磨李老四的话，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秦风，你说太平公主费这么大劲养血蚕，到底想干什么？” 沈砚问道。
秦风摇摇头：“不好说，但肯定没好事。血蚕这东西太过邪门，一旦让她培育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秦小蛮突然指着前面：“快看，长安到了！”
远远望去，长安城的城墙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芒，朱雀门上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
可沈砚三人的心情却格外沉重，这座看似平静的帝都，早已暗流涌动。
而他们即将面对的，可能是场足以颠覆整个大唐的风暴。
“先回长安斩妖司，指挥使在哪。” 秦风说，“把青铜板和纸条交给指挥使，再做打算。”
马车驶进朱雀门，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
沈砚看着这熟悉的景象，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想起李老四临死前的眼神，那里面除了恐惧，似乎还有丝解脱。
“沈大哥，想什么呢？” 秦小蛮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砚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在想一会儿吃什么。”
“当然是水盆羊肉饼啊！” 秦小蛮眼睛一亮，“我知道西市有家新开的铺子，配上胡饼味道特别正宗！”
秦风无奈地摇摇头：“就知道吃。”
马车穿过东西两市，最终停在斩妖司的大门前。
沈砚跳下车，刚要往里走，突然被个小吏拦住。
“沈医官，秦队正，指挥使在书房等你们。” 小吏神色匆匆，“好像有急事。”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看来不等他们汇报，指挥使已经知道了什么。
走进书房，指挥使李羡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份卷宗。
“你们回来了。” 指挥使李羡转过身，脸色严肃，“事情办得怎么样？”
秦风将青铜板和纸条递过去：“幸不辱命，只是…… 我们发现了内鬼。”
李羡接过东西，看完纸条后，脸色更加凝重：“李老四？他可是多年的银甲卫了。”
“李老四被血蚕寄生了。” 沈砚说，“我们怀疑，斩妖司里还有其他眼线。”
李羡沉默半晌，突然说：“你们先下去休息吧，这事我会处理。”
三人离开书房，沈砚总觉得指挥使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沈大哥，你觉不觉得指挥使有点怪怪的？” 秦小蛮小声说。
沈砚点点头：“确实有点，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秦风拍拍他的肩膀：“别多想，指挥使自有打算。我们先回去整理下线索，明天再说。”
回到自己的房间，沈砚将从荒村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摆开。
青铜面具残片、祭坛青铜板、李老四的青铜令牌……
沈砚发现，这些东西上的蝴蝶纹虽然相似，却有着细微的差别。
“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制作的？” 沈砚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还是说，有不同的等级？”
护林甲突然跳到桌上，对着青铜板上的 “武周” 二字喷出绿雾。
绿雾落在上面，竟浮现出个模糊的人影，像是个女子在翩翩起舞。
“这是…… 太平公主？” 沈砚瞪大了眼睛，“难道这青铜板还有这功能？”
人影只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留下的只有青铜板上淡淡的绿痕。
沈砚若有所思，将青铜板收好。
他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但同时，也越来越危险。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桌上的青铜面具残片上，泛着冷幽幽的光。
第二天一早，沈砚刚起床，就被秦风叫到了演武场。
“有新任务。” 秦风递给他份卷宗，“城外西郊的波斯胡商仓库里，发现了些奇怪的东西，让我带队去看看。”
沈砚翻开卷宗，上面画着些奇怪的符号，和他在血蚕身上看到的很像。
“看来太平公主的势力，比我们想的还要广。” 沈砚合上卷宗，“走吧，去会会这些波斯胡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