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龙涎香燃得正烈,烟柱笔直地冲向描金穹顶,却被皇帝猛地拍在案上的奏折震得歪了歪。明黄的奏章上,“景仁宫安胎药遭人动了手脚,苏娘娘胎动骤停,危在旦夕” 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废物!一群废物!” 皇帝抓起案上的玉如意,狠狠砸在金砖地上。玉如意撞上地面的脆响,惊得殿外的侍卫 “唰” 地抽出佩刀,却被李德全用眼神死死按住 —— 谁都知道,此刻的陛下,正处在暴怒的边缘,谁撞上去谁就得粉身碎骨。
李德全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刚从景仁宫回来,那场面简直是人间炼狱:苏娘娘脸色惨白地躺在榻上,气若游丝;张太医抱着药碗哭得老泪纵横;李修远站在一旁,嘴硬着说 “与己无关”;晚翠的哭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他不敢细想,若苏娘娘和小主子真有个三长两短,这宫里得有多少人头落地。
“李修远!” 皇帝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寒意,“把那个狗东西给朕抓来!还有太医院上下,凡是沾过景仁宫安胎药的,一个都别放过!”
“陛下息怒!” 李德全连忙磕头,“李院判还在景仁宫‘追查’,张太医正带着药渣去验…… 奴才已经让人盯着了,绝不让他跑了!”
“追查?” 皇帝冷笑一声,抓起龙椅扶手上的琉璃珠串,指节捏得发白,“他查个屁!用脚想也知道,定是柳氏那个毒妇的主意!李修远是她表舅,当年靠着柳家才爬上院判的位置,如今替她卖命,再正常不过!”
他猛地想起三个月前,苏凝刚查出有孕时,自己特意叮嘱太医院 “务必小心照看”,还赏了张太医一对玉扳指,让他 “寸步不离景仁宫”。可千防万防,还是让这阴私手段钻了空子 —— 落胎花混在安胎药里,银器验不出,气味辨不明,这心思歹毒得,简直是要将人往死里逼!
“摆驾!去景仁宫!” 皇帝霍然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散落的奏折,带起一阵风。他要亲眼看看,是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他的妻儿;他要亲手撕碎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让所有魑魅魍魉都尝尝雷霆之怒的滋味!
李德全连滚带爬地起身,一边指挥侍卫备驾,一边让人快马加鞭去通知萧将军 —— 陛下动了真怒,景仁宫怕是要流血了,得让萧将军带着亲兵守在宫外,以防万一。
龙辇碾过宫道上的残雪,发出 “咯吱” 的声响。皇帝坐在辇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目光透过轿帘的缝隙,落在远处景仁宫的飞檐上。那飞檐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把悬在半空的刀,让他心口一阵阵抽痛。
他想起苏凝怀永安公主时,皇后用麝香害她,若不是苏凝警觉,那孩子早就没了;想起去年秋猎,柳家余党在围场设伏,想借猛兽伤她,多亏萧将军的人及时赶到;想起昨夜他去景仁宫,苏凝还笑着给他剥青果,说 “这孩子乖得很,总在夜里踢她”…… 那些温柔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扎心的针,刺得他喘不过气。
“李德全,” 皇帝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查!给朕往死里查!太医院的药材采买账、李修远近半年的来往信件、柳氏被禁足后与宫外的联系…… 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都给朕挖出来!”
“奴才遵旨!” 李德全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知道,陛下这话的意思,是要将柳家和太医院里的蛀虫,连根拔起。
龙辇行至景仁宫宫门时,正撞见柳氏带着青禾,拎着食盒往里面走。她看见皇帝的龙辇,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挤出 “关切” 的笑容,福身行礼:“臣妾听闻苏娘娘不适,特意备了些补品来看看,不知陛下……”
“你来得正好。” 皇帝没等她说完,从龙辇上迈下来,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晨光里闪着冷光,眼神像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射向柳氏,“朕倒要问问你,景仁宫的安胎药,是不是你让人动的手脚?”
柳氏的脸 “唰” 地白了,手里的食盒 “哐当” 掉在地上,燕窝、人参滚了一地。她强作镇定地抬头:“陛下何出此言?臣妾被禁足坤宁宫,连宫门都难出,怎会……”
“禁足?” 皇帝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禁足就能拦住你害人?当年你用麝香害苏凝,用巫蛊咒太子,朕都忍了!如今你竟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柳氏,你到底有没有心?!”
柳氏被捏得疼出眼泪,却还在嘴硬:“陛下冤枉!臣妾没有!是苏凝自己身子弱,保不住孩子,想栽赃给臣妾!”
“栽赃?” 皇帝猛地甩开她,柳氏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宫墙上。他指着宫门内,声音震得廊下的铜铃乱响:“里面躺着的是朕的贵妃,是朕的孩子!你一句‘冤枉’就想脱罪?今日若苏凝和孩子有半点差池,朕定让你柳家满门抄斩,挫骨扬灰!”
这话说得又狠又急,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柳氏被吓得瘫坐在地上,看着皇帝眼底的杀意,终于意识到 —— 这次,她是真的触怒了龙颜,再无转圜的余地。
皇帝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走进景仁宫。正殿里,苏凝还躺在榻上 “昏迷”,张太医和李修远还在争执,晚翠的哭声此起彼伏。他走到榻前,看着苏凝苍白的脸,看着她唇上的血迹,心口像被巨石压住,痛得几乎窒息。
“凝儿。” 他握住她的手,那手凉得像冰,“朕来了,别怕,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
苏凝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看见皇帝,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虚弱得像羽毛:“陛下…… 孩子…… 我们的孩子……”
“孩子没事,朕保证。” 皇帝的声音软得像水,与方才的暴怒判若两人,“朕这就让人把李修远拖下去审问,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你和孩子一个公道。”
他抬头看向李德全,眼神又恢复了冰冷:“把李修远、柳氏,还有所有涉案人等,都给朕关进天牢!严刑拷打,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他们招供!”
“奴才遵旨!” 李德全领命而去,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殿外传来柳氏的哭喊和李修远的辩解,很快被侍卫的呵斥声淹没。皇帝坐在榻边,紧紧握着苏凝的手,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眼底是化不开的心疼和杀意。
他知道,这场安胎药劫,绝不会就这么结束。敢动他的人,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景仁宫的晨光渐渐亮了,照在皇帝紧绷的侧脸上,也照在苏凝悄悄勾起的唇角 —— 雷霆已至,接下来,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