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重新掩上,将那条潜藏着未知危险的土路暂时隔绝在外。
方才那伙流民带来的警觉未散,但他深知,困守于此绝非长久之计。当务之急,是解决饮水之源。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院中那口幽深的旧井。
井口的石板冰凉湿滑,他这次没有推开,而是俯身,将耳朵贴近石板的缝隙。
井下极深,一片死寂,但凝神细听许久,似乎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水汽氤氲的凉意,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极其稀薄的沉淀感。
这井,并非完全干涸。
他直起身,环顾四周。那半塌的棚子里或许有可利用之物。他再次走入棚内,比之前更为仔细地翻找。腐朽的农具、散乱的柴薪、破瓦罐……他的手指在杂物间摸索,忽然触到一截质地稍显不同的东西。
他用力将其从一堆朽木下抽了出来。
那是一段绳索。并非棚内常见的腐烂麻绳,而是由数股皮条拧结而成,约拇指粗细,大部分被灰尘覆盖,显得黑乎乎的,但入手坚韧,似乎还保有一定的强度。长度约有两丈余。
是以前用来汲水的井绳?只是顶端的挂钩或木桶早已不见。
他心中一动,拿着皮绳走到井边。又寻来一块稍显棱角的碎石片。他将皮绳一端在石片上反复摩擦,试图将其散开的纤维磨得更毛糙一些。
随后,他找来那个之前看到的、边缘破损但整体尚算完整的深底陶罐。罐壁很厚,颇为沉重。他在罐颈处仔细寻找,终于找到两个对称的、原本用来系绳的耳状凸起。
他将皮绳磨损的那端紧紧捆缚在陶罐的双耳上,打了个死结,用力拉扯几下,确认还算牢固。
准备就绪。他再次推开井口石板,将陶罐缓缓放入井中。
皮绳一寸寸从他手中滑落,摩擦着井沿粗糙的石壁,发出窸窣的声响。井下黑暗吞噬了陶罐的身影,唯有手中的皮绳越来越沉,告知着下方的深度。
他全神贯注,感受着皮绳传来的触感。终于,皮绳骤然一轻,随即传来一声沉闷的“噗通”声,伴随着细微的水花溅响。
陶罐触到水面了!
他心中一喜,小心地抖动、拉扯皮绳,让罐身倾斜,灌入井水。感觉罐子沉甸甸地装满后,他开始双手交替,吃力地将皮绳往上拉。
这个过程远比下放艰难。装满水的陶罐异常沉重,粗糙的皮绳勒得他掌心发红刺痛。虚弱的身体很快便开始喘息,额角渗出汗水。但他咬紧牙关,一点点地将皮绳往上收拢。
终于,那只沉甸甸的陶罐破开井下的黑暗,被提出了井口。
罐壁冰凉,沾满了井壁的湿泥和青苔,里面盛满了井水。水质看上去并不清澈,带着些许悬浮的浑浊,触手寒凉刺骨。
他也顾不得许多,将陶罐小心翼翼放在井边,迫不及待地捧起一些水,凑到嘴边。
水入口极凉,带着一股浓厚的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滞的涩感,绝非甘甜可口。但水流滑过喉咙,滋润干渴肺腑的感觉,依旧让他精神一振。
他连喝了几口,缓解了喉咙的焦渴,才停下喘息。
他提着这罐来之不易的井水回到屋内,将其妥善安置在墙角阴凉处。
看着罐中微浑的水液,他目光微凝。这井水不仅能解渴,其本身蕴含的那丝极微弱的、沉滞的“寒意”,或许……也能稍加利用?虽远不及那三件异物的能量,但若以那简陋的聚敛阵势稍作引导,或许能加快一丝恢复的速度?
念头闪过,他便不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