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鱼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双手插在兜里，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家女朋友，正对着一个挂着“老王炼金铺（学院认证）”全息招牌的摊位，进行着议价。
“学长，你这块‘风磨铜’的能量传导率确实很高，这点我承认，”江心月指尖在悬浮光幕上划出一道数据曲线，语气冷静而又专业，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娇俏，“但你看这个能量逸散的峰值波动，超过了标准阈值的百分之三。而且，你提纯时用的离心机转速肯定没达标，导致材料内部还残留着超过三百ppm的微量惰性元素。这种杂质在低强度使用下确实没影响，可一旦进行高功率超频，就有超过百分之七的概率会导致能量回路永久性损伤。”
她顿了顿，抬起那双能洞悉万物本质的深邃眼眸，平静地看向那个被她说得额头冒汗的摊主学长。
“这个价格，我最多只能给你八成。毕竟，买回去我还要自己再做一次二次提纯，这都是时间和材料成本。”
林天鱼看着这一幕，一种混杂着荒诞与奇妙的超现实感，涌上心头。
江氏集团的千金，那个跺一跺脚就能让夏国金融市场产生微小波动的庞大商业帝国的唯一继承人，此刻，正为了几千点的“校内积分”，在这里跟一个学长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着材料学的细节，只为争取那百分之二十的折扣。
这一幕，到底该算是科幻，还是魔幻？
对于京城大学城的学生而言，夏国币这种在外界足以衡量绝大部分价值的货币，在这里，其重要性被削弱了不少。他们之间流通的，更多的是一种与学分、贡献度、以及个人权限深度绑定的，只在各个大学城之间流通的“校内积分”。
这套体系的核心，在于一条绝对的、不容逾越的铁律：校内积分可以单向兑换成夏国币，存入个人账户，反之则不行。
这并非夏国官方心血来潮的产物，而是基于血淋淋的历史教训。其背后牵扯的诸多事件，甚至被编入了大学通识课《近现代【幻想】史》的期末考点。其中最着名的，便是那场被后世称为“圣地亚哥事件”的经济灾难。
事件的主角，是一位等级高达100级，拥有着“德鲁伊”相关能力的超凡者。他以一己之力，凭空“创造”出了足以淹没整个国家市场的海量农产品，通过倾销、垄断、再到精准地收割，在短短数周之内，便以一种近乎于“降维打击”的方式，彻底摧毁了一个第三世界国家的经济命脉。
一夜之间，该国数百万农民赖以为生的产业，便被彻底地碾碎，其价值被稀释至与路边的尘土无异。
高等级的超凡者，对普通人所能进行的剥削，早已超脱了传统意义上那种基于“人身依附”或“资本运作”的范畴。那是一种更加蛮横、也更加无解的、纯粹的“力量”碾压。
那位在街头辛劳了一整天，才勉强炒出百来份米粉的大叔，其一生的技艺与汗水，在一位能随手掏出上万份一模一样炒米粉的超凡者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其一生的辛劳，都将在那超越了物理法则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地可笑与苍白。
而单向流通的“校内积分”体系，便是为了杜绝此类悲剧的重演。它在无声地向所有天之骄子宣告：你们的力量，应当用于更广阔的舞台，去与同等级的对手博弈，去探索未知的领域。
不要再将你们那足以移山填海的力量，浪费在欺凌凡人的幼稚游戏之中。
让凯撒的归凯撒，让上帝的归上帝。
类似的防火墙，并非夏国独创。
美、苏、法等在【幻想】降临后依旧屹立不倒的顶尖强国，都先后建立起了类似的、旨在将超凡力量与世俗经济进行隔离的内部循环体系。
只是，其具体的实现方式与执行力度，却因各自根深蒂固的意识形态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
在美利坚，那片永远信奉“自由市场”与“看不见的手”的土地上，官方虽然也设立了类似的单向兑换壁垒，却无法阻止一个庞大而又混乱的黑市，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并最终缠绕、渗透进了整个超凡体系的每一个毛孔。
在那里，华尔街的饿狼与那些传承百年的 old money 家族，会毫不犹豫地挥舞着支票本，用一百美元，去收购那些在官方体系中理论价值仅相当于十美元的“积分”。
对于那些急需现金来改善现实生活，或是满足世俗欲望的学生而言，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们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浴血奋战换来的“游戏币”，以十倍的溢价，兑换成了足以在现实世界中呼风唤雨的真金白银。他们觉得自己赚了。
而对于那些手握着庞大资本，这同样是一笔无比划算的投资。对他们来说，货币早已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而“积分”所能换取到的、那些足以延年益寿的魔法药剂，那些能够逆转物理法则的奇物……这些，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价之宝。他们也觉得自己赚了。
这种双方都觉得自己大赚特赚的“双赢”局面，便是催生一切黑市的温床。
然而，在这片由【征】所凝视的土地上，这种在逻辑上看似无解的“自由市场”，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生根发芽的土壤。
【征】的目光无处不在，它并非某个需要休息、会被情感左右、可以被金钱腐蚀的人类官僚。它是一道绝对的、冰冷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运行的逻辑防火墙。任何试图绕过官方渠道，进行私下积分交易的行为，都会在发生的瞬间被它精准地捕捉、标记，并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处理。
其处理结果，轻则账户冻结、权限降级，重则直接剥夺政治权利，送交法庭。
在这只无所不见的、绝对理性的“天眼”注视下，任何形式的投机取巧，都显得如此地幼稚与徒劳。
……
从早上太阳刚刚悬于高空，到日暮西山，最后一缕霞光被远处的环形建筑彻底吞没。
两人才终于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场堪称“扫荡”的购物之旅。
而林天鱼，也正式宣告鸟枪换炮。他身上那几个自新手村以来便一直空置着的装备栏，如今都已被塞得满满当当。
要不是【幻想】系统那无比贴心的“装备外观隐藏”功能，林天鱼此刻的模样，约等于一个刚刚洗劫了某个跨次元军事废品回收站，并且审美还停留在“哪个属性高就穿哪个”阶段的究极缝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