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渊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一根根扎进沈青禾的骨髓里,让她瞬间四肢冰凉,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一步步走近,靴子碾过地上的碎石子,发出的每一声轻响都如同敲在她的心脏上。逆光中,他脸上的轮廓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深寒如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怒意和一种……近乎失望的冰冷。
沈青禾下意识地将握着证据的手藏到身后,这个微小的动作却似乎更加激怒了他。
“拿出来。”萧临渊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沈青禾嘴唇颤抖,大脑疯狂运转,却想不出任何狡辩的借口。人赃并获,在绝对的力量和威压面前,一切小聪明都显得可笑而苍白。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手从身后拿出,摊开掌心,那包着红土和黑色残渣的帕子,以及那个小瓷瓶,如同罪证般呈现在他眼前。
萧临渊看都没看那些东西,目光始终锁着她的脸。他伸出手,指尖冰凉,捏起那只小瓷瓶,随手丢在地上,瓷瓶碎裂,里面的红土撒了一地。接着,他又拿起那块帕子,同样弃如敝履般扔开。
“看来,恭桶房和井底,你更倾向于后者。”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沈青禾浑身一颤,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王爷……我……”
“景明。”萧临渊根本不听她解释,冷声唤道。
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院外的景明立刻现身,单膝跪地:“王爷。”
“将沈姑娘请回‘静思苑’,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她也不得踏出苑门半步。”萧临渊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将她身上所有不相干的东西,都清理干净。”
“静思苑?”沈青禾听到这个名字,一股更深的寒意涌上心头。那地方她听丫鬟提起过,是王府里最偏僻、条件最差的一处院落,近乎冷宫,是用来关押犯错的下人或失宠的女眷的!
“是!”景明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向沈青禾,“沈姑娘,请。”
“王爷!”沈青禾急了,求生欲让她顾不得许多,脱口而出,“我不是故意违逆您!我只是发现了一些线索!红土!寒石散!还有李家的别院!那些死者的中毒症状很可能是……”
“带走。”萧临渊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转过身,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是什么令人厌恶的垃圾。
景明不再迟疑,做了个强硬的手势。两名不知何时出现的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沈青禾,力道之大,让她根本无法挣脱。
“萧临渊!你明明也在查!你让我出府不就是为了找线索吗?!现在线索就在眼前!那院子里的东西和死者有关!和李家有关!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沈青禾被拖着往外走,挣扎着喊道,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萧临渊的背影僵硬了一瞬,但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抛下一句:“真相?本王只知道,不听话的棋子,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棋子……原来在他眼里,她真的只是一颗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所有的“宽容”和“允准”,都只是为了让她这颗棋子发挥更大的作用,一旦试图脱离掌控,便会立刻被无情碾碎。
沈青禾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挣扎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不再喊叫,任由侍卫将她拖离了这座弥漫着诡异气味的废院。
所谓的“静思苑”,其实就是几间破败的瓦房,院墙高耸,门窗朽坏,里面除了一张硬板床和一张破桌子,几乎一无所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侍卫粗鲁地搜走了她身上所有东西——包括那枚可以自由通行的梅花玉佩、藏在袖中的毒粉样本、青铜腰扣,甚至连那支用来防身的普通银簪都没放过。唯一庆幸的是,那支诡异的虫簪被她藏在了清秋苑妆奁底层,未被发现。
“哐当”一声,院门被从外面彻底锁死,沉重的落锁声宣告着她正式被幽禁。
沈青禾孤零零地站在满是灰尘的屋子中央,看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中飞舞的尘埃,只觉得浑身发冷,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将她紧紧包裹。
她失败了。不仅没能查到真相,反而彻底激怒了萧临渊,失去了所有的自由和筹码。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院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沈青禾猛地抬头,心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是萧临渊改变主意了?还是景明?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一个端着托盘的陌生婆子,托盘上放着一碗清澈见底、几乎能数出米粒的薄粥和一碟黑乎乎的咸菜。
婆子将托盘重重放在破桌子上,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用饭了。王爷吩咐了,让您在这儿好好‘静思己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
说完,也不等沈青禾回应,便转身出去,再次将门锁上。
看着那猪食都不如的饭食,沈青禾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萧临渊这是要用这种手段磨掉她所有的棱角和反抗之心。
她走到桌边,却没有动那碗粥。饥饿和寒冷让她格外清醒。
不能坐以待毙。萧临渊将她关在这里,或许不只是惩罚,也可能是因为她触碰到了某个关键的秘密,他想要暂时封住她的口,或者……隔离她?
那个废院里的红土和炉渣,绝对有问题!还有他最后那句“不听话的棋子”……是否暗示着,除了她这颗明面上的棋子,他还有别的、更隐蔽的棋子?那个送虫簪的人?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窗外似乎极轻微地“嗒”了一声,像是小石子落在瓦片上的声音。
沈青禾立刻警觉地凑到窗边,透过破旧的窗纸缝隙向外望去。
院墙很高,看不到外面。但就在她窗下的墙角阴影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的东西。
她心中一动,仔细看了看左右,确认无人监视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从窗棂的破口处将那东西捞了进来。
那是一个揉得极紧的小纸团。
沈青禾的心脏猛地一跳!飞快地展开纸团。
上面只有一行极小、却极其熟悉的字迹,用的是她在这个世界从未见过的、简化字的写法:
**“静待,勿信,李三将访。”**
这字迹……和她之前模仿的、苏婉清字帖上的笔迹,以及萧临渊写“氰化物”的纸条笔迹,同出一源!是那个神秘的第三人!
“勿信”?不要相信谁?萧临渊?还是其他人?
“李三将访”?李芊芊要来?她来做什么?来看她这个失败囚徒的笑话?还是……另有所图?
沈青禾猛地攥紧了纸团,看向那碗冰冷的薄粥和紧闭的院门。
这幽禁的冷宫,似乎也并非密不透风。暗处的棋子,终于开始行动了。
(第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