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看着玻璃杯里的龙井,在晶莹剔透的杯子里,上上下下起起落落,靠近鼻端轻轻地嗅嗅,一股沁香钻入鼻子。再看看桌上两碟小食,一碟笋干花生,一碟切得薄如蝉翼的火腿。
杨柳依用筷子夹起一片火腿,放入口中慢嚼细品,“鲜,鲜,鲜,鲜得舌头都要咬掉了!”
“小丫豆果然好品味,我这龙井,乃是茶中极品。这火腿是用金华的两头乌腌制而成,也是不可多得的佳品。看来你还真是个有缘人,会吃,也懂得吃的……”
“谢谢您了,您是这里的老客了吧,你自己斟茶,自己拿碗筷,一副很熟悉这里的样子。”“小丫豆,有眼光,我呀,上一代老板还年轻的时候,我就在这里吃了,现在的老板是她的儿媳。”
杨柳依一边和后进来的老人家说着话,一边夹起一筷子笋干花生,品尝一口,立刻感受到山野的清新气息,酱糖的醇厚滋味、花生的浓郁香味逐级释放——无怪乎善写美食文的汪曾祺,在他的书中特别赞赏这“咸津津又鲜滋滋的”独特风味组合。
一杯龙井喝完,两碟小食也吃尽,心里的浮躁,也一去不返。杨柳依的菜,也上了桌。一碟樟茶鸭,一碟龙井虾仁,一碟熏鱼,一碟桃仁鸡毛菜。
那位老人家,拿出一瓶酒,往酒盅里一倒,一股酒香迅疾地弥漫开来。杨柳依提着鼻子一嗅,“好香的女儿红,甜、酸、苦、辛、鲜、涩六味于一体的丰满酒体,没有十来年,可不会这么香哟。”
“真是好鼻子,来!陪着老人家来一杯如何……”“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阿姨,麻烦您给我个酒杯。”
杨柳依接过女老板递来的酒杯,好精致的酒杯,杯身绘着淡雅兰花,映衬着琥珀色的女儿红酒液更显温润。她轻抬酒杯,对着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微微一晃,酒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仿佛连光线都被这陈年佳酿温柔地吸附。
轻抿一口,酒液滑过舌尖,那六味交织的美妙感瞬间在口腔中绽放,甜中带酸,苦后回甘,辛而不烈,鲜涩相宜,仿佛能品出岁月的故事与人生的况味。杨柳依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咂吧了一下嘴,回味着,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满足。
“好酒啊好酒,越酒行天下,女儿红最醇。 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绍酒万里香。”“清代梁章钜的诗,小丫豆你竟晓得,还能喝吗……再来一杯?”
“琥珀流光映玉壶,女儿红酒醉心湖。 三秋桂子香盈袖,十里荷花色满途。 月下轻酌思往事,花间独坐忆当初。 千年佳酿传佳话,一品人间女儿红。我就知道这两首,一杯酒一首诗,那就厚颜再来一杯。”
“哈哈,好,我喜欢你这么爽利的性子,那就再给你一杯。”“谢谢啦,老人家。”“我也算是遇到了知己,这酒我想也高兴,遇上一个懂它的人。酒逢知己千杯少,人这样,酒也这样。”
吃饱喝足,杨柳依因为喝了酒,也就不急一时回去。顺着街道,慢慢走着,找了一家颇有年代感的书店,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旧书店,开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里,墙上长满了爬山虎,除了一扇木门,全是黑漆漆的窗户。即使外面艳阳高照,进了店,里面也是黑漆漆的,不得不开着灯。
店主是一对老夫妻,男的手有残疾,但脸却长得很俊,女的则相反,长得五大三粗。杨柳依坐下来,翻着书架上的一本书,她看到书脊上有泛黄的标签依稀可见“古风词韵”四个字,仿佛在低语着往昔的诗意。
书页间散发出淡淡的霉味与墨香交织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阳光透过半掩的木门,斑驳地洒在木质地板上,与店内昏黄的灯光交织出一片梦幻般的光影。
杨柳依轻轻翻开书页,指尖滑过一行行工整的楷体,那些古老的词句如同被时光遗忘的低吟浅唱,缓缓在心中回荡,带她穿越至一个又一个遥远而美丽的故事里。
她沉浸在书的世界里,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直至阳光已经西斜,金色的余晖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才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准备离开。
走出书店,杨柳依在路边看到一个老奶奶在卖花。
“小丫豆,买点花吧,老太太自己种的,新鲜着呢!”杨柳依停住脚步,看了看那些五彩斑斓的花,红的热情,白的清纯,粉的柔和,它们从老太太的皱纹里绽出,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杨柳依选了几支心仪的花,老太太笑着用粗糙的手将花仔细地扎在一起,然后递给了杨柳依。“谢谢你啊!”老太太笑着,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仿佛每一道都写满了岁月的祝福。
杨柳依接过花,觉得心里暖暖的。她嗅着花的香气,深吸了一口,仿佛能嗅到阳光、泥土和生命的味道。这花,或许没有玫瑰的娇艳,没有百合的清纯,但它们却拥有着自己的坚韧和生命力。
杨柳依看着花,忽然想到,自己和母亲,都曾经像这花一样,年轻过、美丽过、绚烂过,但岁月终究会在每个人的脸上刻下痕迹。
不过,她愿意像这位老太太一样,虽然岁月不饶人,却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美的追求。她轻轻地抚摸着花瓣,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杨柳依走出巷子,回头看了看那古老的书店和卖花的老人,心中充满了满足和温暖。此刻,阳光正好,花也灿烂,而她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宁静和幸福。
杨柳依回到家中,将花插在花瓶里,然后坐在窗前,泡上一杯香茗,细细地品着。她看着窗外的天空,那淡淡的蓝,那悠悠的白云,仿佛都是岁月的痕迹,静静地流淌着。而那束花,就在花瓶里,静静地绽放着,散发着生命的气息和美好。
杨柳依突然想起了那位女老板说的话,是啊,人生就像一杯酒,愈久愈香,愈品愈醇。而生活,就像这束花,无论风雨,无论阳光,都要绽放,都要坚韧。
杨柳依微微一笑,心中充满了感激和美好。这一刻,她终于明白,生活或许有苦有甜,但只要有爱,有善良,有坚持,就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