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三号丹房的废墟仍在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丹毒的刺鼻气味。张伟那句“人为破坏”和“彻查地工坊”,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在场弟子的心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名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地工坊年长弟子身上。
张伟没有立刻审问他,而是先对林小凡吩咐:“小凡,带人仔细搜索废墟,重点是控火室区域和地火脉连接节点,寻找任何非自然的符文、法器残留,或者不属于丹房常规物料的痕迹。”
“是!”林小凡领命,带着几名细心弟子再次进入危险未除的废墟。
接着,张伟才将目光转向那名地工坊弟子。他记得此人名叫李旺,在地工坊已经呆了二十多年,算是老人。
“李旺。”张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是你自己说,还是等本座查出来?”
李旺身体剧烈一颤,嘴唇哆嗦着,涕泪横流:“代……代首座!冤枉啊!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地元盘支撑不住,是……是我们学艺不精,灵力不济,绝无他意啊!”
“学艺不精?灵力不济?”张伟冷笑一声,踱步到他面前,蹲下身,目光平视着他,“地元盘乃是稳固地脉的专用法器,对灵力要求更重‘精纯’与‘契合’,而非绝对量。你们几人合力,即便不能长久稳固,也绝不至于在救援即将成功的瞬间突然崩溃,还齐齐遭到反噬重伤……这反噬之力,来得未免太巧、太集中了吧?”
李旺眼神闪烁,不敢与张伟对视,只是反复念叨:“巧合……真的是巧合……”
“巧合?”张伟站起身,对赵铁柱道,“铁柱,请李执事去‘静思堂’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另外,将地工坊所有弟子,分开看管,逐一问询,核对今日当值记录、法器领取清单、以及近期所有地火脉维护记录!”
“是!”赵铁柱像拎小鸡一样将瘫软的李旺提了起来,带离了现场。
张伟知道,对付这种老油条,直接逼问效果不大,必须用证据和流程碾碎他的心理防线。他回到偏殿,李茂已经将初步的事故分析报告呈上。
“执事,根据现场残留能量分析和结构坍塌模型,基本可以确定,爆炸中心位于控火室的地火引入口附近。那里有一个非标准的、临时加装的‘聚流符文’残留痕迹,结构极其隐蔽,其作用是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地火流量和压力,远超丹炉承受极限,从而导致炸炉。而这个符文,需要有人从地火脉节点内部进行布置和激活。”
报告印证了张伟“流程图之眼”的发现。
“地工坊那边呢?”张伟问。
“正在分头问询。目前初步了解到,李旺是今日负责丙字区域地火脉日常巡检的负责人之一。他在地工坊人缘一般,但资历老,对一些地火脉的隐秘节点比较熟悉。另外……有弟子隐约提到,大概在七八天前,曾看到李旺在非巡检时间,独自在丙字区域附近徘徊过,当时以为是正常加班,没太在意。”
七八天前?那正是张伟开始大力整顿丹鼎峰,清理账目和项目的时候!时间点再次吻合!
张伟眼神更冷。这绝不仅仅是阻挠“凝露丹”炼制那么简单,这更像是一次针对他整顿行动的警告和反击!
“加大对李旺的审讯力度,重点追问七八天前他的行踪,以及他与丹尘子一系还有哪些隐秘联系。”张伟下令,“同时,查他的贡献点流水、家眷情况,看看近期有无异常。”
他要用全方位的调查,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然而,就在审讯紧张进行,张伟以为很快就能撬开李旺的嘴时,一个噩耗传来。
负责看守静思堂的弟子连滚爬爬地冲进偏殿,脸色惨白,声音颤抖:“代……代首座!不好了!李旺……李旺他……他在静思堂内,自断心脉……畏罪自尽了!”
什么?!
张伟猛地站起,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又灭口!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什么时候的事?看守是干什么吃的?!”赵铁柱怒吼道。
那弟子吓得瘫倒在地:“就……就在刚才!属下一直守在门外,绝无任何人进出!里面也毫无动静……直到换岗时推门进去,才发现……才发现他已经没气了……”
张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快步走向静思堂。
静思堂内,李旺直接挺地躺在地上,嘴角残留着黑血,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一种极度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检查结果,确实是心脉尽碎,元婴以下绝无生还可能。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没有外人入侵的迹象。
完美得像是一场标准的“畏罪自尽”。
但张伟根本不信!李旺之前那副贪生怕死、喊冤叫屈的样子,怎么可能转眼间就如此果决地自尽?这背后必然有人用他不知道的方式,逼死了李旺,或者……直接远程灭口!
是某种诅咒?还是更隐秘的魂魄禁制?
张伟蹲下身,无视那浓重的死气,“流程图之眼”全力催动,仔细扫描着李旺的尸体和周围环境。他就不信,对方能做到天衣无缝!
果然!在“流程图之眼”深入到微观层面的扫描下,他在李旺的眉心识海最深处,发现了一丝几乎消散殆尽的、极其阴损的灵魂能量残留!这能量并非李旺自身所有,其属性带着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抹杀意味,更像是一种被提前种下、在特定条件下触发的“灵魂炸弹”!
而触发条件……张伟回想起李旺被关进静思堂前,那绝望而闪烁的眼神……很可能与“被隔离”、“失去与外界的联系”有关!一旦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向外传递消息或获得救援,这禁制就会自动启动!
好狠辣的手段!不仅灭了口,还伪装成自尽,几乎掐断了所有线索!
张伟缓缓站起身,胸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冰冷的杀意取代。对手的难缠和狠毒,超出了他的预期。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丹鼎峰内鬼能做到的,背后必然有更专业的、擅长魂魄禁制的势力插手!
“听风阁”……还是“归墟教”?
他看了一眼李旺的尸体,沉声道:“以‘玩忽职守,酿成事故后畏罪自尽’论处,公告全峰。其家眷……仔细核查,若无牵连,给予抚恤,严密监控。”
他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暂时隐忍。
回到偏殿,气氛更加凝重。李旺一死,线索似乎又断了。
“执事,现在怎么办?‘凝露丹’炼制被中断,木渊真人那边还急等着……”林小凡忧心忡忡。
张伟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凝露丹’不能停!丙字丹房毁了,就启用备用的丁字丹房!药材不够,就从其他非紧急项目里暂借,或者我去找木渊真人协调!工期不能延误!”
他看向李茂:“李旺这条线,明面上到此为止,但暗中调查不能停。重点查他近半年来所有接触过的人,尤其是非丹鼎峰的人员。还有,地工坊内部,进行一轮彻底的忠诚度和背景审查,宁错勿纵!”
“是!”
就在这时,一名执事送来了一份来自百草阁的加急玉简。张伟神识一扫,是木渊真人询问“凝露丹”进度,并提及“乙木回春阵”第二阶段布置遇到了一点小麻烦,需要几种特殊的、能安抚地脉躁动的新型安抚药剂,询问丹鼎峰能否协助研发。
看着玉简,又想到刚刚发生的爆炸和灭口,张伟忽然意识到,对手破坏“凝露丹”炼制,或许不仅仅是为了阻挠和警告,更深层的目的,可能是想将丹鼎峰的注意力和资源牢牢拖在事故处理和内部整顿上,使其无法有效支援百草阁的灵脉修复工程!
这是一套组合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越是这样,他越不能乱。
“回复木渊真人,‘凝露丹’保证按期交付。新型安抚药剂的需求,丹鼎峰接下了,立刻成立项目组,我亲自牵头!”张伟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要在应对明枪暗箭的同时,强行推动项目前进!
然而,他心中那股不安感却越来越强。李旺死了,但隐藏在他背后的黑手还在。对方的下一次攻击,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到来?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下一盘盲棋,对手隐藏在浓雾中,不断落下致命的棋子。而他,必须依靠“流程图”和有限的线索,一步步拆解,并找出一击制胜的机会。
就在这时,他安插在丹鼎峰底层、负责监听各种风声的一名弟子,悄悄送来了一条看似不起眼的消息:最近两天,有几个原本依附钱有财的执事和弟子,行为有些异常,似乎在暗中串联,频繁接触一些身份不明、并非丹鼎峰常客的外人……
张伟看着这条消息,眼睛微微眯起。
看来,清理了钱有财,只是打掉了表面上的喽啰。真正的毒蛇,受到惊吓后,开始躁动,并且……试图引入外援了?
新一轮的风暴,似乎正在悄然酝酿。而这一次,可能不再局限于丹鼎峰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