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几乎是一夜未眠。
沈倦那条言简意赅却又歧义丛生的短信，像在她脑子里安装了一个永动机，反复播放着各种可能性，搅得她心神不宁。数学题的更优解法？她不信。他那双在图书馆里几乎要将她吸进去的眼睛，分明诉说着另一种答案。
“宿主，你的睡眠质量评级为‘极差’，深度睡眠时间不足一小时。建议立即使用‘精力恢复药剂（初级）’，售价50积分，以避免影响今日白天的学习效率及可能的……重要会面。”系统冰冷又带着点促狭的电子音在清晨六点准时响起。
“不用！”林晚照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从床上坐起，语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恼意，“我清醒得很！”
她跳下床，几乎是扑到衣柜前，开始翻找。这件太普通，那件太刻意，这件颜色不够衬肤色……直到手指触碰到一件柔软的、浅薰衣草紫色的针织开衫，她才微微停顿。这是妈妈去年给她买的，说她穿这个颜色显得很温柔。她鬼使神差地拿了出来，搭配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
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头横冲直撞的小鹿。“林晚照，冷静点！说不定他真的只是要讲题！你是去讨论学习的，对，学习！”
话虽如此，当她轻手轻脚推开家门，沐浴在微凉的、带着青草气息的晨风中时，每一步都走得如同踩在云端，既轻盈，又带着不确定的虚浮。
学校后方的小树林，是学生们晨读的圣地，但此刻时间尚早，只有零星几个身影和清脆的鸟鸣。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斑驳摇曳的光点，如同碎金。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沈倦背靠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树，穿着干净的校服，微微仰头看着树叶缝隙间的天空，侧影在晨曦中勾勒出清隽流畅的线条。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习题集，似乎真的在钻研。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
那一刻，林晚照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初升的朝阳，以及……一个穿着浅紫色开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她。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走近，那眼神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来了。”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一些，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
“嗯。”林晚照感觉自己的声音像蚊子哼哼，她强迫自己镇定，走到他面前，保持着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什、什么更优解法？”
沈倦没有回答，反而合上了手中的习题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仔细端详了片刻，眉头微蹙：“你没睡好？”
“啊？没有！我睡得特别好！”林晚照立刻否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试图抚平那并不存在的皱纹。
沈倦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又很快抿直。他朝她走近了一步。
那一步，瞬间打破了林晚照努力维持的安全距离。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树林里草木的清新，强势地涌入她的鼻腔。她甚至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淡淡阴影。
“关于昨天那个问题，”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她的心尖上，“我思考了很久。”
林晚照的心跳骤然失序。来了！是那个问题！他果然……
“你偷偷看我的时候，在想什么？”沈倦重复了图书馆里的问题，目光灼灼，不容她闪躲，“我想了一晚上，觉得之前的追问方式，不够‘优化’。”
林晚照的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根都烫得厉害。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词汇都卡在喉咙里，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回答。她能说什么？难道说她在想他的睫毛很长，想他的声音很好听，想他靠近时自己快要窒息的心跳？
“我……我没想什么……”她垂死挣扎，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他。
“是吗？”沈倦又逼近了半步，两人之间几乎只剩下呼吸可闻的距离。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可是，林晚照，你的心跳声，快赶上早读的铃声了。”
他怎么知道？！林晚照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冰雪，只剩下温柔而笃定的光芒，像阳光融化了的雪水，潺潺流淌。
“我……”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伪装和防备，在他这近乎直白的戳穿下，土崩瓦解。
“我想，我可能知道答案。”沈倦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你在想的，或许和我正在想的，是同一件事。”
他的手指，轻轻抬起，越过那本象征着“学习”的习题集，极其缓慢地，触碰到了她垂在身侧、紧紧攥住衣角的手。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因为紧张而汗湿的、温热的皮肤。
像是一道开关被按下。
林晚照浑身一颤，却没有躲开。那微凉的触感，奇异地安抚了她躁动不安的神经，又带来了更剧烈的战栗。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的意味，轻轻勾住了她的小指。
只是一个极小范围的接触，却仿佛有电流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恰好落在他们勾连的小指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光边。周围的世界仿佛被虚化，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和指尖那一点滚烫的、真实的连接。
“沈倦……”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叫了他的名字。
“嗯。”他应着，目光锁住她，那里面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坦诚，“林晚照，我们……试试看，好吗？”
不是正式的告白，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动人心弦。试试看，试着靠近，试着了解，试着……成为彼此生命里更重要的存在。
林晚照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清晰的自己。所有的犹豫、不安、前世今生的遗憾，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晨光和指尖的温度熨帖平整。她用力地，反手勾住了他的小指，紧紧缠绕。
“好。”一个字，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甜蜜。
沈倦笑了。不是嘴角微弯，而是真正露出了牙齿的笑容，清澈、明亮，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赤诚和喜悦，瞬间驱散了他身上所有的清冷疏离。他收紧手指，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进自己的掌心。
温热、干燥、带着薄茧的触感，紧密地贴合着她的皮肤。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如同暖流，从交握的掌心蔓延至全身。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梧桐树下，任由阳光和树影在他们身上流转，听着鸟鸣和彼此渐渐同步的心跳声。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和阳光的味道，混合着一种名为“初恋”的、微甜的芬芳。
这一刻，无关系统任务，无关学习逆袭，只关乎两个灵魂的彼此靠近和确认。
“叮——检测到宿主与目标人物关系取得突破性进展，亲密度大幅提升！解锁系统商城特殊物品：【双人学习效率提升光环（初级）】，佩戴后，与绑定目标共同学习时，效率提升10%，售价800积分。奖励特殊成就‘心动的信号’，获得积分1000点！”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这一次，林晚照没有吐槽，反而觉得这声音前所未有的悦耳。她甚至有点感谢这个看似不近人情的系统，如果不是那些“共同学习”的任务，她和沈倦的靠近，或许不会如此自然，如此水到渠成。
手牵着手走出小树林时，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松开了。校园里人渐渐多了起来，还不是公开的时候。但彼此交换的眼神，却充满了只有他们才懂的甜蜜和默契。
早读课上，林晚照破天荒地有些走神。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耳边回响着他那句“试试看”。她偷偷侧过头，看向旁边正襟危坐、认真背诵英语课文的沈倦。阳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目光依旧停留在书本上，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一种隐秘的、巨大的欢喜，如同碳酸饮料的气泡，咕嘟咕嘟地从心底冒上来，盈满整个胸腔。
“回神了，林晚照同学。”沈倦低沉的声音伴随着书本轻敲桌面的声音响起，“早读任务，《滕王阁序》第二段，背完了？”
林晚照猛地回过神，脸上微热，赶紧拿起语文书，嘴里念念有词：“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小小地雀跃：他注意到了，他一直都在注意着她。
一整天，学习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枯燥乏味。数学课上，当老师讲解到一道复杂的解析几何题时，林晚照下意识地蹙眉。
“这里，辅助线可以连接这两个点。”沈倦的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他的笔尖在草稿纸上轻轻划出一道虚线，“利用对称性，构造全等三角形。”
他的思路总是如此清晰，一针见血。林晚照按照他的提示，果然很快找到了解题方向。她抬起头，对他投去一个感激又带着点崇拜的眼神。
沈倦接收到了她的眼神，眸光微动，在课桌的遮掩下，他的手指悄悄伸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一触即分。
像是一个无声的鼓励，又像是一个专属的暗号。
林晚照的心尖像是被羽毛搔过，酥酥麻麻的。她低下头，掩饰住嘴角忍不住上扬的弧度，感觉刷题的劲头都足了不少。
“系统，使用‘心流体验卡（数学专精）’！”
“叮——‘心流体验卡’已启用，持续时间60分钟。祝宿主学习愉快。”
一股清凉的感觉涌入脑海，原本还有些滞涩的思路瞬间变得畅通无阻，各种公式定理信手拈来，解题速度快得惊人。她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感受着思维高度集中带来的充实和快感。
这就是成长的感觉吗？不仅仅是成绩单上攀升的数字，更是这种能够掌控知识、感受到自身进步的踏实和喜悦。而这份喜悦，因为身边有那个人的陪伴和指引，变得更加鲜明和深刻。
傍晚放学，两人默契地留到了最后。教室里空无一人，夕阳的余晖将桌椅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今天……感觉怎么样？”沈倦一边整理书包，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耳根却透着淡淡的粉色。
林晚照抱着书包，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故意说：“什么怎么样？学习吗？还行吧，就是某位‘学神’的指导方式，有点……扰人心神。”
沈倦动作一顿，抬眼看她，眸色深了深：“哦？怎么个扰法？”
他朝她走近，步调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林晚照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下意识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凉的墙壁。
“就……就是……”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都变得困难。
沈倦伸出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将她困住的领域。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那眼神专注而灼热，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林晚照紧张得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抖。她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带着薄荷的清凉，拂过她的唇瓣。
预期中的触碰并没有落下。
他只是在极近的距离停住，然后用额头，轻轻抵住了她的额头。
肌肤相贴，温热传递。
这是一个比亲吻更显珍重和温柔的姿势。彼此的气息交融，心跳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清晰可闻。
“林晚照，”他低声唤她，声音沙哑而充满磁性，“以后，我可以正大光明地打扰你了吗？”
林晚照睁开眼，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小小的她，和满溢的温柔。她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沈倦笑了，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这是一个克制而又充满占有欲的拥抱。她的脸颊贴着他校服上微凉的布料，能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同样急促有力的心跳。
这个拥抱，仿佛将一天积攒的所有暧昧、甜蜜、紧张和确认，都融入了其中。像漂泊已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带着满心的粉红泡泡回到家，林晚照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客厅里坐着的奶奶时，微微收敛了一些。
奶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张老怀表，眼神有些放空，脸色看起来比前几天更差了一点，带着一种不健康的灰白。
“奶奶，您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林晚照立刻走过去，蹲在奶奶身边，担忧地握住她布满皱纹的手。前世，奶奶就是在这个时间段身体每况愈下，最后……
“没事，老毛病了，就是有点没力气。”奶奶回过神，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我们晚照回来了，今天在学校开心吗？脸色红扑扑的。”
林晚照心里一紧，奶奶的关注点总是放在她身上。“我很好，奶奶。您别担心我。”她犹豫了一下，想到系统商城里的东西，试探着问：“系统，有没有什么能检查身体或者缓解疲劳的道具？”
“商城内有‘基础身体扫描仪（一次性）’，可检测常规生理指标并提示潜在风险，售价2000积分。‘初级舒缓贴片’，可轻微缓解肌肉酸痛和精神疲劳，售价300积分。”
2000积分！她完成一个大型任务才几百积分，这简直是天价！但……关乎奶奶的健康……
“晚照啊，”奶奶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你最近，好像长大了很多。”奶奶的目光温和而睿智，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心思，“学习努力，也……更懂得关心人了。奶奶很高兴。”
林晚照鼻子一酸，将头轻轻靠在奶奶的膝盖上。“奶奶，您一定要好好的。”她低声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重来一次，她不仅要弥补学业的遗憾，抓住爱情的甜蜜，更要守护好这份珍贵的亲情。
“傻孩子……”奶奶轻轻拍着她的背。
就在这时，林晚照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奶奶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药盒。那是一种常见的降压药，她记得奶奶一直在吃。但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突然闪过系统之前奖励的、她一直觉得没什么用的“医术入门”技能里，关于药物相互作用和副作用的一些零碎知识。
一种模糊的不安感，像细小的藤蔓，悄然攀上了她的心头。
奶奶的疲惫，真的只是“老毛病”那么简单吗？
还是……和这些她常年服用的药物，有关？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刚刚因为恋爱而充满甜蜜的心，瞬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