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内,原本亡命奔逃的三名武者,被一句冰冷的话语钉在原地。
逃?那简直是对宗师的一种侮辱。
留?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结局必是难以善了。
就在他们犹豫的刹那间,林昊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快到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残影,仿佛空间在他脚下失去了意义。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撞击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机甲瞬间溃散,内部的武者连惨叫都没发出,便昏死过去。
这雷霆万钧、干净利落到极致的一幕,让刚刚因林昊“死而复生”而陷入羞恼混乱的周清宜,瞳孔骤然收缩。
作为京城周家二小姐,她深知宗师之威,也见过家族供奉出手。
但此刻,林昊展现出的纯粹力量与速度的极致结合,那份举重若轻、碾压一切的姿态,依旧带给她强烈的视觉与心灵冲击。
“他是在为我出气吗?为我那些牺牲的兄弟…讨回血债?”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和一丝隐秘的甜意,
“太强了…这样的力量…简直帅得让人窒息!必须加分!”
她心中那套无形的评分机制,几乎要脱离理智的掌控。
然而,目光掠过地上那些早已冰冷、再无声息的熟悉面孔,刚刚升腾起的暖意,瞬间又变得冰寒。
凶手就在眼前,她需要答案。
林昊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凌空一个耳光打在那名内劲中期武者脸上,后者“啊”地一声醒转,刚站起身便神情一滞。
林昊一道“真言诀”打出,喝问道:
“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说!”
那名内劲中期武者喉结艰难滚动,声音带着滞涩。
“是赵…赵天豪…他要求活捉周队长…交给他…具体干什么没有交待…”
“赵天豪!竟然是他!”
周清宜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内劲武者。
她知道赵天豪为人嚣张跋扈,但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假借线人消息做饵,目标是她,却害了四名年轻警员性命!
赵天豪想干什么?
将她抓回去,用强权逼迫联姻?
甚至…用最肮脏的手段“生米煮成熟饭”,彻底毁掉她,以此报复三合酒店之辱,报复她的拒绝?
想到竟然是因为她而导致四人遇难,周清宜的心在滴血,恨不得现在就亲手将赵天豪碎尸万段,至少将面前三个凶手就地枪决。
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抬起了紧握的配枪。
黑洞洞的枪口剧烈地颤抖着,对准了那名武者木讷的面孔,只要扣下扳机,只要一下,就能为兄弟们讨回一点血债!
然而,就在扳机即将被那沉重的恨意压下的千钧一发,她看到了地上牺牲队员那尚未瞑目的眼睛。
那里面似乎还残留着对正义的信念,对职责的坚守。
她是警察!
周清宜这个名字,代表的不仅是周家的女儿,更是程序正义、律法尊严和国徽下的誓言。
私刑复仇,快意恩仇,那与赵天豪雇用的这些刽子手何异?
那才是对牺牲战友信念最彻底的背叛!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她紧咬的牙关中迸出。
那抬起的、承载着无尽恨意与力量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千钧重担压垮,剧烈地颤抖着,最终…颓然、沉重地垂落下来。
枪口无力地指向冰冷肮脏的地面。
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堤防,汹涌滑落,砸在布满灰尘和油污的地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痛苦。
无力。
坚守带来的巨大撕裂感,几乎要将她撕成两半。
这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昊的心上。
只需一掌,他就能让三名武者彻底消失,为牺牲的警员报仇,为周清宜所承受的威胁讨回点利息!
然而,他更明白周清宜举枪又放下的痛苦,更明白她的坚守,凶手已制服,如果他此刻因愤怒而私刑处决了这三个爪牙,固然痛快,却等于在她坚守的信念上狠狠践踏了一脚。
他能够无视规则,凭本心裁决该杀之人,但却不能让周清宜为难!
此刻,他要做的是守护她、安慰她,尽快离开这个让她伤心之地。
没有犹豫,武者由武道协会管辖,林昊直接给沈重打去了电话。
很快,沈重亲自带着武道协会赶来,将三名绑匪带走,四名牺牲队员也被安置。
“林先生,周队长。”
沈重处理完现场,走到两人面前,神情凝重而关切。
“此地不宜久留。后续调查和报告,我会亲自跟进。二位…我安排车送你们回去休息吧,周队长状态…”
他目光落在周清宜那依旧微微颤抖、却强行挺直的背影上,意思不言自明。
林昊看了一眼身边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周清宜,点了点头。
“有劳沈会长,送我们去翠湖山。清宜,我们走。”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血腥与喧嚣。
看着周清宜疲惫而复杂的眼神,林昊很想将她搂入怀中,用自己宽阔的肩膀带给她安慰,可又担心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赵天豪这笔账,必须清算。
“清宜,我向你保证,我必然会为你、为逝去的兄弟讨回公道。”
林昊这话是安慰,更是承诺。
周清宜的心微微一颤,一股暖流悄然划过冰冷的心湖。
他没有豪言壮语,但这平静话语下的力量,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坚定的语气,还有那字字千钧、掷地有声的承诺…像一股滚烫的洪流,毫无防备地冲垮了她强行构筑的心理堤坝。
一直被她死死压抑在冰冷外壳下的巨大悲痛、无助和绝望,在这一刻,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可以依靠的出口。
“哇——”
一声再也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的恸哭,终于从她紧咬的唇齿间爆发出来。
不再是之前的压抑无声,而是如同受伤小鸟般哀鸣,充满了无尽的委屈、痛苦和对逝去战友的深切哀悼。
她猛地扑向林昊的方向,不是投怀送抱,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额头重重抵在林昊的肩头,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他薄薄的衣衫。
温热的泪水透过布料,灼烧着林昊的皮肤,也灼烧着他的心。
他保持着坐姿,右手悄然抬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轻柔,轻轻落在周清宜因恸哭而剧烈起伏的背上,隔着衣物,笨拙地、一下下地拍抚着。
没有言语,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