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不知道第几千次的修改后，“陆仁甲”拿着那份已经厚得像本书一样的ppt，点了点头。
“嗯，这个版本勉强可以用。”
南宫夜感觉自己灰暗的人生终于照进了一束光。他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如果他还有泪腺的话）。
“不过嘛……”“陆仁甲”话锋一转，“我昨晚回去想了想，觉得我们最初的那个方向其实也挺好的。要不这样，你把第一版找出来，我们再稍微润色一下？”
咔嚓。
有什么东西在南宫夜的脑子里断掉了。
他看着眼前这张依然挂着温和笑容的脸，那张脸和现实中的陆仁甲一模一样。那种平庸的、无害的、却又无比顽固的笑容。
“第一版……”南宫夜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你要……第一版？”
他突然笑了起来。起初是低笑，然后是大笑，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中夹杂着混沌的杂音，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震荡，那些灰色的格子间开始扭曲、崩塌。
“我不干了！！！”
他掀翻了桌子，砸碎了电脑，抓起那个写着“奋斗”的茶缸狠狠地摔在地上。
“去你的ppt！去你的五彩斑斓的黑！老子不伺候了！”
随着他这声发自灵魂的怒吼，整个“社畜迷宫”终于承受不住这股爆发的怨气，像镜子一样破碎了。
【恭喜南宫夜，通过“发疯”成功解锁了隐藏通关结局！看来对付职场pUA最好的办法不是顺从，而是直接掀桌子。学到了吗，打工人们？(￣▽￣)／】
光芒散去。
南宫夜猛地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宽敞明亮的总裁办公室里，身下是柔软的真皮老板椅，面前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渊海市繁华的夜景。
回来了？
他有些恍惚地摸了摸自己身上，高定西装还在，那种廉价衬衫的束缚感消失了。
“总裁，您醒了？”
小奈端着一杯红酒走了过来，脸上依然挂着那种玩味的笑容：“看来您的‘闭关’结束了？感觉如何？”
南宫夜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小奈……手里拿着的那份文件。
那是一份普通的季度财务报表。
南宫夜的瞳孔瞬间收缩。他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抢过那份文件，快速翻阅起来。
“这里的标题字体不对，”他指着其中一行，声音颤抖，“公司规定一级标题要用黑体三号，加粗。你这里用的是宋体小三。还有这个表格，边框线太粗了，要用0.5磅的细线。重做！”
小奈愣住了。他看着自家本体那副如临大敌、仿佛看到了什么宇宙级灾难的表情，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困惑。
“呃……好的，总裁。”小奈接过文件，试探着问，“您……没事吧？”
南宫夜深吸一口气，颓然倒在椅子上。他用手捂住脸，不想让自己的分身看到此刻自己脸上那交织着屈辱、恐惧和麻木的复杂表情。
他被污染了。
彻彻底底地被那个名为“陆仁甲”的概念给污染了。
现在他只要看到任何排列不整齐的东西，都会产生一种生理性的不适。他甚至开始怀念那个只有黑白灰三色的混沌虚空，至少那里没有ppt，没有该死的“五彩斑斓的黑”。
【可怜的南宫夜，他即使逃出了迷宫，也逃不出“班味”的笼罩了。这就是终极的精神污染——你凝视ppt过久，ppt也会凝视你。(?_?)】
“最近……有什么关于他的消息吗？”南宫夜过了许久，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他没有说名字，但他知道小奈听得懂。
“您是指陆先生？”小奈推了推眼镜，“他刚从日本回来，带回来一只很有趣的宠物。现在整个渊海市的异常圈子都在讨论他。”
南宫夜听到“陆先生”三个字，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别……别跟我提他。”他虚弱地挥挥手，“最近半个月……不，最近半年，我都不要再听到他的名字，也不要看到任何和他长得像的人。哪怕是照片也不行！”
他真的怕了。他怕自己再看到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会忍不住跪下来喊“爸爸我错了ppt我马上改”。
那将是他作为邪神的彻底社会性死亡。
渊海市的夜空依然繁华璀璨。
在城市的另一端，陆仁甲正躺在自家的沙发上，怀里抱着汤圆，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已经成为了一个让混沌邪神都闻风丧胆的“职场噩梦”。
而南宫夜，独自坐在奢华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那些整齐排列的摩天大楼亮起的灯光。
以前他觉得这些格子一样的窗户是人类被囚禁的证明，是他嘲笑的对象。
现在，他看着那些格子，只觉得一阵阵的反胃。
每一个亮着灯的窗口后面，可能都有一个正在改ppt的可怜虫。而他，高高在上的奈亚拉托提普，此刻竟然和这些蝼蚁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情。
“余歌……”他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你够狠。”
但他知道，这局他又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连底裤都没剩下。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下了一个号码。
“通知行政部，”他用一种疲惫至极的声音说，“以后公司所有的文件，ppt也好，word也好，都必须用统一的模板。谁要是敢乱用字体和颜色……”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红光：“我就把他扔到宇宙尽头去数质数。”
挂断电话，南宫夜感觉自己终于找回了一点做反派的尊严。
虽然这点尊严，怎么看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