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组织,某个无法定位具体坐标的秘密据点。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金属墙壁和恒定的、散发着苍白光芒的LEd灯带。空气循环系统低声轰鸣,带走人体散发的热量和二氧化碳,却带不走弥漫在空间里的那种压抑和冰冷的气息。房间中央,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幕占据了大半个墙壁,屏幕被精密地分割成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监控窗口,如同无数只窥探的眼眸,共同聚焦于一个目标——黑泽光,以及他名下的黑泽安保株式会社。
屏幕上实时跳动着不同的画面:从高空俯瞰的黑泽安保总部大楼全景,多个角度捕捉的大楼出入口、地下停车场通道;一个移动的光点在地图软件上沿着东京的街道规律移动,那是黑泽光座驾上GpS发射器传回的信号;还有滚动的数据流,显示着通过黑客手段入侵其公司外部服务器获取的、经过筛选的非核心邮件往来和通讯记录摘要(更深入的加密数据暂时无法破解)。
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穿着合体黑色西装,却依旧掩盖不住一身彪悍气息的男人,正垂手肃立在大屏幕前。他脸上最引人注目的特征,是左眼佩戴着一个黑色的皮质眼罩,这让他剩下的那只独眼,显得格外锐利和凶悍。他是朗姆最为信赖的心腹之一,行动组的高级干部,代号“烈酒”(Aguardiente),以执行任务的冷酷和高效着称。
此刻,这位凶名在外的“烈酒”,正微微低着头,神态恭敬地向着屏幕上方一个只有音频波形在跳动、不见其人的虚拟界面进行汇报。他知道,屏幕那头,是组织真正的核心巨头之一,那位神秘莫测、连真容都极少人知晓的二号人物——朗姆。
“大人,对目标黑泽光的全方位监视已持续三个月零七天。”烈酒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军人般的刻板,“目标行为模式高度规律,近乎刻板。每日往返于黑泽宅与新落成的别墅之间,路线固定。在公司内部,主要处理战略决策和高级别客户关系,极少参与具体运营。其公司业务运转正常,甚至可以说蒸蒸日上,与警视厅、铃木财团等关键机构的合作日益密切,公开场合的言行举止无任何可疑之处。从表面数据来看,他就是一个成功的、谨慎的、背景干净的企业家。”
屏幕上,代表着朗姆声音的音频波形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一个经过特殊设备处理、显得异常沙哑、低沉,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仿佛带着冰冷的金属摩擦感:
“表面?烈酒,我让你盯了他这么久,你就只给我看这些浮在水面上的泡沫吗?”朗姆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嘲讽,“那个男人,黑泽光!根据我们所能找到的最早影像资料对比,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的容貌、体态,几乎没有发生任何符合自然规律的变化!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寻常,是写在脸上的‘异常’!乌丸大人对此表示了高度的关注和兴趣!合作?哼,那不过是为了更方便接近他、研究他的跳板而已!我要的,不是他公司那些无聊的安保合同,我要的是藏在他这具违背时间法则的躯壳里的——‘不老’的秘密!你明白吗?!”
最后一句,朗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和压迫感,即使隔着冰冷的电子设备,也让烈酒感到脊背发凉。
“是!属下明白!是属下无能!”烈酒的头垂得更低,独眼中闪过一丝紧张,“我们目前已经成功物色并策反,或直接安插了四名眼线进入黑泽安保,分别安插在行政部、信息技术支持部、郊区训练基地的后勤保障组以及大楼的物业服务公司。但目前他们的层级较低,无法接触到公司的核心管理层,更无法接近黑泽光本人的生活圈和核心决策。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而且,目标身边的安保措施异常严密。不仅有其公司内部的专业安保团队进行明面护卫,其座驾和住宅都经过专业防弹和反监听处理。更重要的是……似乎有另一股力量,在暗中清理那些试图过于接近、或者手段过于激进的眼线。我们安插的一个试图接近其别墅进行设备安装的外围成员,以及一个收买了其常去餐厅经理的眼线,都在短时间内因‘意外’失去了联系,手法……非常干净利落。”
“另一股力量?”朗姆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是我们那位忠诚的‘清道夫’琴酒,还是那个心思难测的‘情报专家’波本?”
“无法完全确定。”烈酒谨慎地回答,“清理手法很专业,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线索,像是极其精通此道的专业人士所为。琴酒大人……他似乎对黑泽光的事务保持着一种……非常微妙的态度。他从未阻止或干涉过我们的监视行动,但也从未主动向我们提供过任何关于黑泽光背景、生活习惯或弱点的情报,仿佛对此漠不关心。而波本……”烈酒的独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他最近在组织内表现非常活跃,承接了多个高难度情报任务。但我们通过交叉情报分析发现,他似乎也在利用其公安的身份和资源,在暗中调查黑泽光及其公司的背景和资金流向,动机……不明。”
“哼,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子。”朗姆发出一声冰冷的哼声,听不出是恼怒还是其他情绪,“一个可能念及旧情,暗中维护;另一个则立场暧昧,不知在打什么算盘。不必管他们,做好你该做的事。”
他语气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继续加派人手,提高监控等级!常规手段不行,就给我上非常规的!我要知道他每天具体见了哪些人,谈了些什么!我要知道他三餐吃了什么,喜好是什么!甚至……他办公室和家里的垃圾桶里,每天丢弃了什么废纸、什么物品,我都要知道!科技手段如果存在瓶颈,就回归最原始、也往往最有效的方法!去收买他公司里的清洁工、负责他出行的司机、他常去餐厅或俱乐部的服务员!是人就有弱点,有欲望,有价格!我不信他黑泽光身边的人都是铁板一块!总会找到可以利用的漏洞!”
“明白!大人!”烈酒立刻应道,感觉压力如山。
“另外,关于黑泽光的子女……”朗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战略性的考量。
“请大人指示!”
“重点放在那个女高音歌唱家,秋庭怜子身上。”朗姆的声音透着一丝算计,“她是黑泽光三个子女中,唯一完全置身于光明之下的,社会活动频繁,安保相对宽松,是最容易接近的目标。她也是黑泽光公开表露过最多关爱和情感的对象,很可能成为撬开黑泽光心理防线、或者迫使他妥协的最脆弱的情感突破口。必要的时候,可以考虑进行‘接触性试探’。”
“至于琴酒和波本……”朗姆顿了顿,语气变得谨慎,“这两个人,一个是组织顶尖的行动力量,一个是重要的情报来源,身份敏感,能力也强。暂时不要主动去动他们,以免打草惊蛇,或者引发不必要的内部冲突。但是,也要投入资源,密切关注他们与黑泽光之间,是否存在任何超越明面关系的、隐秘的联系渠道或互动。哪怕是最微小的信号,也不能放过。”
“是!属下立刻去安排!”烈酒再次躬身。
通讯被干脆利落地切断,巨大的电子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只剩下房间角落指示灯幽微的光芒。烈酒这才缓缓直起身,独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他下意识地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额角不知何时渗出的细密冷汗。面对朗姆,压力丝毫不亚于面对一场枪林弹雨的战斗。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拿起加密通讯器,开始向下属部署新一轮、更为细致也更为无孔不入的监视计划。
与此同时,黑泽安保总部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
黑泽光静静地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微凉的咖啡。他的目光似乎落在楼下如织的车流和远处起伏的建筑群上,但实际上,他那经由系统强化、早已超越人类极限的感知,正如同一个精密而无形的生物雷达,以他为中心,持续不断地扫描着周围的环境。
他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视线。有的来自对面大楼某个长期拉着一半窗帘的窗户,那里架设着高倍望远镜和监听设备;有的来自楼下街道上,那辆看似普通、却长时间停驻不动的厢式货车;有的甚至来自更远处,通过激光麦克风试图捕捉他办公室内声波振动的微弱信号源。这些视线,如同附骨之疽,带着冰冷的恶意和探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正生活在怎样一个透明的、被无数猎手围观的鱼缸里。
他甚至能凭借直觉和对各方势力行事风格的了解,大致分辨出哪些监视点属于朗姆麾下的组织成员(带着一种机械式的冷酷和执着),哪些可能属于降谷零所在的公安(手法更规范,带着体制内的痕迹),还有哪些或许来自FbI或其他情报机构(风格更加混杂,带有异域特点)。这种被无数双眼睛时刻窥视的感觉,足以让任何正常人精神崩溃。
【系统提示:被动技能‘危险直觉’(SSS级衍生效果)持续生效。检测到多源头、持续性恶意监视与情报收集活动。主要来源判定:黑衣组织(朗姆派系)。次要来源:日本公安、FbI(疑似)。综合威胁等级:中(目前处于情报收集阶段,暂无立即物理清除意图)。建议宿主:保持警惕,加强日常反侦察措施,可考虑主动释放干扰信息。】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冷静地分析着局势。黑泽光端起咖啡,送到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他的眼神却自始至终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对于这种无处不在的视线,他早已从最初的不适与愤怒,转变为如今的习惯与漠然。这几乎成了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公司内部那些被安插进来的眼线,大部分都在他(以及琴酒偶尔“顺手”提供的名单)的掌控之中。他甚至会偶尔利用这些渠道,像是无意间般,向朗姆传递一些经过精心设计和筛选的、真伪混杂、看似有用实则无关紧要的信息,或者释放出一些关于自己“养生之道”、“定期使用特殊保健品”之类的烟雾弹,试图将对方的调查方向引导至错误的路径。
至于生活上的严密监视,一方面有琴酒那边如同幽灵般的存在,时不时以“清理门户”或“执行任务”为名,精准地拔掉一些过于碍眼、或者试图采用过激手段(比如安装物理监听设备、试图绑架身边人进行威胁)的钉子,其手段之酷烈,足以让朗姆手下的人在行动时也有所顾忌;另一方面,则依靠黑泽光自身那超凡的警觉性、反跟踪能力以及系统提供的各种伪装、侦查、反侦察的SSS级技能,他总能巧妙地避开最关键的窥探,或者在对方即将有所发现时,及时转移或掩盖。
但他内心深处非常清楚,朗姆,以及朗姆背后的乌丸莲耶,绝不会因为暂时的困难和挫折而轻易放弃。对于行将就木、疯狂追求永生的乌丸莲耶而言,他黑泽光身上所展现出的“不老”特性,就像是沙漠中濒死者眼前的海市蜃楼,即使明知可能是陷阱,也足以驱使他们投入全部的资源和人手,不惜一切代价去探寻、去获取。眼下这种看似平静的、局限于情报收集阶段的监视,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双方都在积蓄力量、互相试探的短暂间歇而已。
“朗姆……”黑泽光将咖啡杯轻轻放在窗台上,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发出几不可闻的笃笃声,仿佛在敲打着无形的棋局,“你想玩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想把我当成你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来观察、剖析……”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近乎无形的弧度,眼神深处,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那我就好好陪你玩玩。看看最后,是你这只经验丰富的老猫先撕开我的伪装,还是我这只……不那么普通的老鼠,能把你这只老猫,引入我为你精心准备的迷宫深处。”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超越常人的思维速度让他能够同时处理多条信息线。他在思考着下一步更精妙的反制策略,如何利用烈酒安插的那些眼线,传递更具误导性的信息;他在评估着,是否应该“无意中”让朗姆的人发现一些关于他“定期前往某瑞士私人抗衰老诊所”的虚假行程;他甚至在考虑,是否要借助降谷零在公安的力量,给组织的监视制造一些“合法”的麻烦……
这场隐藏在都市阴影下的、无声的猫鼠游戏,双方都戴着面具,在蛛网般的棋局上落子。而黑泽光知道,自己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谨慎,更加狡猾。
因为赌注,是他自身的秘密,是他所爱之人的安全,也是他能否在未来那场注定到来的终极风暴中,掌控自身命运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