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具尸体横在青石板上,血珠顺着石板纹路往低洼处聚,在月光下泛着暗稠的光。陆疤用刀尖挑开最后那人的眼皮,瞳孔已经散了,才终于收回刀,往地上啐了口:“死透了。”
阿吉一屁股瘫坐在地,工兵铲“哐当”扔在旁边,胸口起伏得像风箱:“操……这几下快得我都没看清,野哥你以前是开屠宰场的?”
没人接他的话。林野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刀,用布擦去血渍,刀刃反光里映出他紧绷的侧脸。苏九璃走过去,从背包里掏出绷带递给他——刚才格挡时他小臂被划了道浅口,血珠正慢慢往外渗。
“我看看。”
阿九姐突然走过来,没等林野反应,已经伸手按住他的胳膊。她的指尖带着点凉意,掠过伤口时格外轻柔,随即顺势往他怀里靠了靠,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背,像在检查有没有别处受伤。“刚才太险了,要是慢半分……”
她的声音很软,带着点后怕的颤音,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野,嘴角噙着抹浅浅的笑。林野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她按住肩膀,力道不算重,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亲昵。
“哼。”
一声轻哼从旁边传来。苏九璃把绷带往林野手里一塞,转身走到石碾子边,背对着众人望向黑漆漆的正房,侧脸冷得像覆了层冰。
阿吉看得直咋舌,刚想打趣两句,就被陆疤用眼神制止了。玄机子闭着眼捻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超度,又像是在安抚什么。陈默推了推眼镜,目光在阿九姐和苏九璃之间转了圈,默默往玄机子身边靠了靠。赵小满缩在阿九姐身后,偷偷打量着林野,眼里满是好奇。
阿霜倚着廊柱,红裙在月光下像团燃烧的火,她看着这出闹剧,嘴角勾着抹玩味的笑,忽然冲林野扬了扬下巴:“你这桃花债,上辈子就没还清。”
林野没理会她的调侃,轻轻推开阿九姐的手:“我没事。”
阿九姐却没松手,反而笑得更深了:“生死关头能这么冷静,出手又准又狠,你以前……肯定经常走在刀刃上吧?”她的指尖在他胳膊上轻轻划了下,像是在确认什么,“这样的男人,才让人放心。”
“咳!”阿吉故意咳了两声,“我说各位,要不要先讨论下接下来咋办?总不能在尸体堆里开茶话会吧?”
话音刚落,一阵“咯吱”声突然响起。
那声音很轻,像骨头在摩擦,混在风声里几乎听不清。林野猛地转头,目光扫过地上的四具尸体——刚才被钉穿小腿、最后服毒的那人,肩膀竟然动了动。
“他……他动了?”赵小满的声音发颤,往阿九姐怀里缩了缩。
众人瞬间绷紧了神经。陆疤的刀再次出鞘,苏九璃也转过身,手按在软剑上。林野一步步走近,手电光打在那人脸上——脸色青黑,嘴唇发紫,确实是死透的模样,可他的脖颈却在缓缓转动,像生锈的轴承。
“诈……诈尸了?”阿吉的声音变了调,手里的工兵铲又提了起来。
“不是鬼。”玄机子突然开口,声音发紧,“是……怨气勾着一口气。”
那人的胳膊动了,接着是腿,像提线木偶般慢慢撑起身体。他的小腿还插着那把短刀,每动一下,刀刃就往骨缝里钻深一分,发出“咔嗤”的闷响。他的脸对着林野,眼睛瞪得滚圆,里面没有焦点,只有浓浓的恐惧。
“说。”林野的声音很冷,“谁派你们来的?要找什么?”
那人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风箱。他的目光扫过林野,又扫过陆疤手里的刀,最后落在正房的方向,眼里的恐惧更甚了。
“不……不能说……”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磨砂纸,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说了……死得更惨……”
林野往前走了半步,压迫感瞬间笼罩过去:“现在不说,一样会死。”
那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在极度的恐惧中挣扎。他的手抬了起来,指甲深深抠进自己的脖颈,指缝里渗出黑血。“我说……我说了……他们不会放过我家人……”
他的脸因为痛苦和恐惧扭曲成一团,眼睛死死盯着林野,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绝望。突然,他的手猛地用力——
“咯吱——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在夜里格外刺耳。众人眼睁睁看着他用双手抓住自己的头,硬生生往旁边拧去,脖颈处的皮肤被撕开,红肉翻卷,黑血喷涌而出。他的动作很诡异,不像自杀,倒像有双无形的手在帮他拧断脖子。
“呃……”
一声模糊的闷响后,他的头彻底与身体分离开来,“咚”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林野脚边。眼睛还圆睁着,恐惧凝固在脸上。身体则像断了线的木偶,晃了晃,重重倒在地上,黑血从脖颈的断口处汩汩涌出,很快积成一滩。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没人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手电光打在那颗滚落在地的头颅上,青黑的皮肤,发紫的嘴唇,瞪得溜圆的眼睛,仿佛还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混杂着淡淡的腐臭味,让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阿吉捂着嘴,差点吐出来,脸色白得像纸。赵小满把头埋在阿九姐怀里,不敢再看。陆疤的眉头紧锁,握着刀的手更紧了。
苏九璃走到林野身边,目光落在那颗头颅上,声音低沉:“他宁愿自己拧断脖子,也不敢说……背后的人,比死更让他害怕。”
林野没说话,只是盯着那颗头颅。他注意到那人的手指在最后一刻,似乎往正房的方向指了指。
阿霜走了过来,红裙扫过地上的血滩,却没沾染上半点污渍。她踢了踢那颗头颅,嘴角的笑意冷得像冰:“看来这院子里的东西,比我们想的更棘手。”
玄机子闭着眼,佛珠转得飞快,嘴里的经文念得更急了,仿佛这样就能驱散眼前的恐怖。
林野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不适。他抬起头,看向正房紧闭的门板,那里黑漆漆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嘴。
“不管里面有什么,”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都得进去看看。”
风又起了,吹得廊下的破蓑衣晃荡起来,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有人在背后拍打着什么。地上的黑血还在蔓延,慢慢朝着正房的方向流去,像一条诡异的红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