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之后,这顿由百里云霆做东、吴念真安排的宴席,更像是一种休整与谈判的开场。
菜肴丰盛,皆是上京难得的珍馐,但气氛却并非纯粹的轻松。
钟长歌换下了破损的战斗服,一身简单的深色便装,手臂和胸口的伤处经过紧急处理,缠着绷带,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后的寒星。
百里云霆换上了一身玄色锦袍,大大咧咧地坐在主位,正毫不客气地撕扯着一只烤得金黄流油的灵禽腿,吃得满嘴油光,仿佛要将刚才战斗的憋闷都发泄在食物上。他偶尔抬眼瞥向钟长歌,眼神中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吴念真则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白衣纤尘不染,慢条斯理地用银箸夹起一片晶莹的灵笋,动作优雅。
他仿佛刚才只是去散了散步,而非动用了近乎神迹的“言成”之力扭转了战局。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钟长歌身上,带着洞悉一切的深邃。
酒过三巡,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钟长歌放下手中的玉杯,杯中清冽的酒液晃动着微光。
他知道,该切入正题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和心中的复杂情绪,看向两位上京城举足轻重的人物。
“吴家主,百里家主,”钟长歌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打破了餐桌上短暂的宁静,“今日之事,多谢二位鼎力相助。若非二位及时出手,这次的任务可能就失败了。”
百里云霆哼了一声,灌了一大口酒:“谢就不必了!老子只是不想自己打下的世家被孙家破坏,更何况孙家还弄出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更是该死!
不过话说回来钟小子,你身手确实不错,够狠,够硬!对上那怪物还敢硬顶,是条汉子!”他话锋一转,带着点不忿,“就是吴老头拦着不让杀,憋屈!”
吴念真放下银箸,看向钟长歌,语气平和:“钟小友不必言谢。孙耀阳所作所为,天怒人怨,危及上京乃至更大范围的秩序。出手阻止,是应有之义。至于孙耀阳,”他顿了顿,“留他一命,利弊得失,方才已言明。相信守序者会给我们,也给上京一个交代。”
“吴家主深谋远虑,所言极是。”钟长歌点头,表示理解,但随即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然而,孙耀阳只是一个开始,或者说,是一个浮出水面的信号。他背后是整个孙家,甚至可能牵扯更深。今日我们挫败了他的一次疯狂实验,但孙家的野心和手段,绝不会因此停止。下一次,他们只会更隐秘,更疯狂,准备得更充分。”
他环视两人,语气加重:“孙家视人命如草芥,肆意践踏禁忌,制造深渊猎杀者这等怪物。他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上京一隅。若任由其坐大,今日这实验室的惨剧,未来可能发生在任何地方,波及任何家族,包括……百里家与吴家。”
百里云霆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眼中凶光一闪:“孙家那群老不死的,真当上京是他们家的后花园了?哼,想动我百里家,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那副好牙口!”
吴念真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也掠过一丝凝重。钟长歌的话,戳中了世家最根本的警惕心,生存与传承。
“所以,”钟长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我想二位和苏家结盟,这样才更加保险。”
他停顿了一下,终于抛出了核心意图:“苏家,上京三大家族之一,根基深厚,更有着守护秩序、对抗不公的传统。苏家主深知孙家之祸,愿为砥柱,遏制其野心。但独木难支,苏家需要真正的盟友,需要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强者,需要能洞察大局、制定方略的智者。”
钟长歌的目光在吴念真和百里云霆脸上缓缓扫过,语气诚恳而充满力量:
“吴家主,您执掌红桃A‘言成’神牌,一言可定规则,是稳定大局、洞悉关键的无上力量。苏家敬重吴家的智慧与底蕴,诚邀吴家共商大计,为上京乃至更广阔的秩序,奠定不可动摇的基石。”
“百里家主,”他又转向百里云霆,“您与百里家儿郎的勇武与担当,今日一战,已展露无遗。你所觉醒的寒冰之力,刚猛无俦,正是斩断孙家爪牙、震慑宵小的无双利刃!苏家需要百里家的锋芒,需要您这样的强援,共同斩断伸向无辜的毒手!”
他举起酒杯,杯中酒液映着他坚定的眼神:“苏家非为一己之私,实为天下公义,为子孙后代谋一清净乾坤。苏家主承诺,若得二位家主相助,苏家必以诚相待,资源共享,情报互通,共担风险,共享荣耀!在对抗孙家的道路上,苏家愿为二位最坚实的后盾!”
钟长歌的话掷地有声,将苏家的立场、需求、诚意以及对两位家主价值的精准定位,清晰地表达了出来。他没有空谈大义,而是将对抗孙家的必要性与两位家族的核心利益紧密捆绑,同时高度肯定了吴念真的“智”与百里云霆的“力”。
庭院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以及百里云霆放下酒杯时与桌面的轻微碰撞声。
百里云霆摸着下巴,粗犷的脸上表情变幻,似乎在权衡着直接开干的快意与卷入世家纷争的麻烦。
他看向钟长歌,咧嘴一笑,带着点野性:“苏家?苏老头倒是会找人。钟小子,你替苏家说话,苏老头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说……你本就是苏家的人?”
钟长歌坦然迎视:“我非苏家之人。但苏家所求,亦是钟某心中所愿——终结孙家的暴行。今日并肩一战,我深知二位是可托付、可共进退之人。苏家,是当前最有力也最有意愿对抗孙家的旗帜。钟某,只是为这面旗帜,寻两位执旗的擎天之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