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跪着，左胳膊只剩半截，焦黑的肉还冒着烟。生死簿压在掌心，血从鼻孔、眼角往下淌，一滴砸在纸上，把“帝俊”两个字染红了一道。他没动，耳朵里嗡嗡响，可就在那声音快散的时候，一句神识钻进来。
“鲲鹏……才是……黑手。”
断得像刀切的，可字字钉进脑仁。萧战瞳孔一缩，九转玄功猛地一提，血在经脉里炸开，虚劲被压下去。他没抬头，也没吭声，指尖在簿上轻轻一划——帝俊的名字黑了，再没动静。
通天走过来，剑尖点地，嗓音压着：“他死了？”
萧战不答。慢吞吞把簿子塞进袖子，左臂残口还在烫，青光在皮下乱爬，像是闻到了什么。他靠上身后那块碎石，闭了下眼。
脑子里开始翻东西。
鲲鹏。
第93章，血魔突袭妖族后营，布防图早被人漏了。当时都说是细作干的，抓出来一搜魂，神魂自毁，最后只留下一句：“北冥来的人。”那天鲲鹏不在前线，说去巡北境冰渊，一走就是三天。
第94章，幽冥裂隙刚开，帝俊要强攻，鲲鹏站出来说：“煞气太重，不能进。”帝俊不听，下令推。那一战，妖族折了三成，鲲鹏却毫发无伤，还“顺手”救了两队被困的兵。
再往前，第88章，罗喉第一次现形，血雾罩住北冥。夜里有斥候看见一道金光从深处飞出，直入妖庭。帝俊问是谁，守将说是鲲鹏回营。可萧战记得，那金光的颜色，跟罗喉的血气，几乎一个样。
他睁眼，眼底冷得能结冰。
不是巧合。是算计。
通天蹲下来，剑尖在地上划了道：“现在怎么办？罗喉退了，帝俊死了，妖族没主。鲲鹏是妖师，名分上能接位。”
后土走过来，掌心还闪着点金光，刚才那一战伤了本源，脸色白得吓人：“不能让他掌权。帝俊一死就传音，说明早有准备。现在动，就是乱上加乱。”
萧战慢慢站直，左臂一抽，疼得牙根一咬。他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倒进嘴里，苦得舌头发麻。老子给的续经丹，撑得住一时，压不住内伤。
他抬头，看向妖族残营。
火还在烧，人声乱了。有哭的，有喊的，也有在底下嘀咕的。
“鲲鹏大人在哪？”
“帝俊死了，该立新主了吧？”
“他救过我们，北冥那次……要不是他，我们都得埋在冰里。”
也有人骂：“放屁！帝俊还在撑的时候，他人呢？现在跳出来算什么？”
萧战不动，袖子里的手摸到了生死簿。
翻开，指尖落在“鲲鹏”上。
墨没变，红光没起——还没反。
可就在他盯着的刹那，那名字边上，浮出一缕极淡的血雾，缠在笔画上，像烟，不细看根本看不见。
他合上簿子，低声说：“还没动，但……快了。”
通天盯着他：“你有证据？”
“没有。”萧战把簿子收好，“可传音不会无缘无故来。帝俊临死前，想说的是这个。他不敢明说，怕打草惊蛇。”
后土皱眉：“可现在动他，就是逼反。妖族本来就乱，再一逼，可能直接倒向鲲鹏。”
萧战点头：“所以不能动。”
他抬头，声音冷下来：“但得盯住。”
转身，朝联军大帐走：“传令，三族将领，一个时辰内到主帐议事。没我手令，谁也不准离岗。”
通天跟上：“你不打算揭？”
“揭了，他就不动了。”萧战脚步没停，“我要他动。动了，才能抓。”
后土沉默一下：“你打算等他出手？”
“不。”萧战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要他以为自己能出手。”
帐外，风卷着灰打转。大帐里人已经来了，巫族、人族、妖族的将领分坐两边。妖族那边气氛不对，有人低头，有人眼神乱飘，几个年轻妖将一直在底下咬耳朵。
萧战进来，没人说话。
他走到主位，坐下，左手搁在桌上，残臂还在冒烟。他没管，生死簿往面前一放。
“帝俊死了。”他开口，声音不大，可谁都听清了。
底下嗡地炸了。
“谁杀的？”
“是不是罗喉？”
“那现在谁领妖族？”
萧战不答，抬手点三个名字：“巫族，后土守地脉节点，不准动。人族，守住粮道和传讯阵。妖族——”他顿了顿，“暂由副帅管，等新主定了再说。”
底下一下子乱了。
“凭什么？鲲鹏才是妖师！”
“帝俊没留遗诏，谁说了算？”
“你们人族和巫族是不是想趁机吞了我们？”
萧战抬眼，盯着那个开口的妖将：“你说什么？”
那人脖子一梗：“我说，你们没资格管我们！”
萧战不动，左手轻轻敲了下桌子。
生死簿上的名字，瞬间泛红。
那人突然闷哼，手按住胸口，脸白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像被卡住，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帐里一下静了。
萧战缓缓起身：“现在，谁还有问题？”
没人出声。
他点头：“散了。”
人陆续退出，脚步杂乱。萧战站着，看着鲲鹏那侧的座位——空的。从头到尾，没人来。
通天走过来：“他没来。”
“知道。”萧战低声说，“他在等。”
后土站在帐外，风把衣角吹得猎猎响：“你真要等他动手？”
“不是等。”萧战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符，捏碎。
【签到地点：妖族残营边缘】
【危险评级：A】
【奖励：短暂预知片段（3息）】
青光一闪，他闭眼。
画面出现。
北冥冰渊，寒气割脸。鲲鹏站在深渊边，手里托着一滴金血，血珠悬着，映着他半边脸。他低头看着，嘴角抽了抽，像在笑。
然后，抬手，把那滴血，缓缓按进冰层深处。
萧战睁眼，呼吸一沉。
“他拿到了。”
通天问：“什么？”
“帝俊的精血。”萧战盯着北冥方向，“他早就动手了。传音不是警告，是拖延。帝俊想让我知道真相，可已经晚了。”
后土脸色变了：“第二滴血……他要凑齐三滴？”
萧战点头：“罗喉说‘三滴血，已落其一’。第一滴是帝俊的命，第二滴是他的血，第三滴……”
他没说完。
帐外，一个妖族传令兵跑过来，声音发抖：“萧战大人！北冥……北冥传来消息，鲲鹏大人说……说他要为帝俊守灵，三日不出。”
萧战冷笑。
守灵？
他在等血融。
转身，进帐，提笔在军令上写：“全军休整，夜间轮防加倍。妖族残部，原地待命。”
通天看着他：“你不拦？”
“拦不住。”萧战放下笔，“他现在是‘忠臣’，我动他，就是挑内乱。我要让他自己撕开脸。”
后土低声说：“可三日后，他要是祭了那滴血……”
“那就让他祭。”萧战抬头，眼神冷得像刀，“我要看看，他到底想唤出什么。”
帐外风更大了，卷着灰打转。一个妖族老将站在角落，手里攥着一块玉佩，指节发白。
他看着萧战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出声。
萧战在帐里坐着，左臂残口还在烫。他闭眼，等下一次签到冷却。
走了几步，他从袖里摸出一枚血符，指尖一搓，符纸化成灰。
萧战睁眼。
他知道，有人通风报信了。
但他没动。
只是低声说：
“来得正好。”
通天走过来：“你说什么？”
萧战抬头，笑了下：
“我说，他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