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抡斧子还行,立规矩?你来。”
“共工。”萧战声音低沉,却像铁锤砸进地底,“接下来,不是战,是立。”
话音未落,他掌心幽冥之钥已微微震颤。那三齿残钥通体漆黑,边缘参差如裂骨,却在轮回轮盘之上缓缓下沉,与盘面九幽符文咬合。每落一寸,天地便沉一息。
轮盘嗡鸣,黑金光芒自中心裂开一道缝隙,幽冥之门虚影浮现。门未全开,仅容魂魄穿行,门后黑雾翻滚,隐约可见断桥残岸,枯骨横陈——那是万年来轮回断裂的痕迹,亡灵无归,魂飞魄散。
“门开了。”共工眯眼,战斧拄地,指节蹭过斧刃上的血痂,“可这门……太小。”
萧战不答,盘古残心在胸腔中剧烈搏动,三层祖巫之力自血脉深处爆发。他双足踏地,混沌青莲根系自识海蔓延而下,如活物般钻入地脉,直抵幽冥血河。青光与黑气交织,血河翻涌之势稍缓。
“撑住。”他低喝,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
钥匙三齿完全嵌入,门缝再扩三寸。刹那间,一股阴寒之力自门内涌出,裹挟着无数残魂低语。有巫族战死者怒吼未绝,有妖族金乌悲鸣不息,更有远古亡灵哀嚎,似在求生,又似在控诉。
萧战右眼银光暴涨,银中泛黑,识海如刀割。他看见了——门后深处,一道微弱呼唤穿透万年黑暗,直击心神。
“后土……未死。”
他瞳孔一缩,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那声音极轻,却像当年她陨落前那一笑,烙在魂上,烧得他五脏发烫。他没动,只将左掌按入轮盘边缘,盘古血脉沸腾,青莲第三瓣残叶颤动不止。
“你听见什么?”共工察觉他神色异样,低声问。
“没什么。”萧战咬牙,“只是……门后有人等了太久。”
话音落下,他猛然发力,双臂筋骨爆响,将幽冥之钥彻底推入核心。轰——!
幽冥之门轰然开启一线,虽不足丈宽,却已有亡灵气息如潮水般涌入,尽数归附轮盘。生死簿自虚空浮现,残页翻动,墨迹未干,仿佛刚刚写下第一道律令。
“亡魂归途,不得滞留阳间。”萧战立于轮盘之上,声如雷霆,“我非拘尔魂,乃护尔忆。”
混沌青莲投影洒落全场,青光如雨。那些躁动残魂触之,怒意渐消,记忆碎片在光中浮现——有巫族大巫临死前回望族地,有妖将金乌坠落时嘶鸣不绝,皆被凝成光点,烙印于轮回桥畔石碑。
“此桥通幽,不忘来路。”萧战低语。
一名大巫残魂停在桥头,执念化作血斧虚影。他盯着石碑上自己生前斩杀妖将的画面,久久不动。忽然,他仰头长啸,声震幽冥,随即化作流光,没入门后。
接二连三,残魂归流。
共工站在祭坛边缘,望着那一个个消散的光影,喉头滚动。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斧柄上的裂痕,喃喃道:“老子死后……也想记得这一斧。”
萧战听见了,没回头,只将右手缓缓抬起。生死簿自动飞至掌心,残页翻动,最终定格。他以指尖蘸血,在扉页写下第一道真名——“幽冥之主:萧战”。
字成刹那,天地一静。
人族气运洪流自四面八方涌来,如江河入海,直灌地府。气运太盛,轮盘嗡鸣不止,萧战神魂剧震,七窍渗血。右眼银光剧烈闪烁,一道极细紫丝自气运洪流中潜入,欲钻识海。
“天道残丝!”他心头一凛,混沌青莲残根猛然一震,将紫丝绞碎。
共工察觉不对,怒吼一声:“又来?!”提斧欲劈。
“别动!”萧战低喝,反手将幽冥之钥残齿划过掌心,鲜血滴落轮盘,“这气运,不能乱。”
血落轮盘,如火入油,轰然燃起黑金火焰。他盘坐中央,引混沌青莲吸收过量气运,转化为地府根基之力。青莲根系深入地脉,与血河相连,缓缓织成法则网络。
“我以幽冥之主之名,”他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庇护轮回,不夺生者一线生机。”
血誓落定,气运归流有序。轮盘稳定,幽冥之门再扩半尺,亡灵归途已成。
地底血河深处,那页“封”字残卷微微上浮,紫气缠绕更盛,仿佛被血誓触动。卷角微卷,隐约露出半道符印,似曾相识。
萧战右眼银光扫过,心头一震。那符印……他曾在紫霄宫外的天道碑上见过,是封印混沌海的禁制之首。
“共工。”他忽然开口,“你信不信,有些死人,其实没死透?”
共工一愣,咧嘴:“老子只信斧子劈得开的才算活。”
“可要是……”萧战盯着血河,“有人被关在该死的地方,却一直活着呢?”
共工眯眼,战斧缓缓抬起:“你看见什么了?”
萧战没答。他掌心幽冥之钥轻颤,仿佛在回应地底某种召唤。他知道,这地府初立,不过是个开始。门开了,可真正的幽冥,还在门后深处。
“共工。”他站起身,望向幽冥之门,“你守得住北门吗?”
共工咧嘴,斧刃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老子的斧子,从不后退。”
萧战点头,手指无意识转着钥匙残齿。他想起后土陨落前那一笑——她说:“轮回不在地府,而在人心。”
他懂了。这地府,不是囚魂之所,而是记忆归处。
“等我回来。”他低语,抬脚迈入幽冥之门。
门内黑雾翻涌,残桥尽头,一道模糊身影立于彼岸,背对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