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给喧闹杂乱的城南旧货市场笼上了一层暖光。
市场后门处相对僻静,堆放着不少废弃的家具和杂物。
莫天明将豪爵铃木停在角落里,随即走到阴影处背靠着墙壁,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周围。
他比约定时间早了十五分钟。
四点五十六分,一阵轻微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暗红色夏利出租车缓缓驶入这片区域,最终在距离莫天明几十米外的地方停下。
车门打开,一道利落的身影迈步而出。
正是苏晓。
她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工装,脚蹬结实的徒步鞋,长发利落地在脑后挽成一个髻,脸上未施粉黛,肤色刻意用深色粉底打暗了些,显得风尘仆仆。
她肩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显然做了充分准备。
付完车钱,出租车调头离开。
苏晓站在原地,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很快锁定了莫天明所在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很准时。”莫天明打量着她这身打扮,点了点头。
“东西都准备好了。”苏晓拍了拍身后的背包,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她将一个帆布腰包递给莫天明:“这是你的。里面有对讲机,调好了频段,有效距离三公里左右。还有一把匕首,应急用。”
莫天明接过腰包,打开看了看,是摩托罗拉对讲机,以及一柄带鞘的军用匕首,做工都很扎实。
“船呢?”他将腰包扣在腰间。
“联系好了,五点半,在岐尾渔港三号码头。一条小渔船,船老大姓周,是个哑巴。”苏晓低声回答。
莫天明点了点头。
岐尾渔港位于榕城南端,是个以渔业为主的小码头,管理相对松散,鱼龙混杂。苏晓的安排显得专业且谨慎。
“钱够吗?”
“够了,你给的那些还有富余。”苏晓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地图,在两人面前展开,“这是我根据收集到的信息画的。坛南岛老船厂有好几个,东澳、澳前、流水……都有废弃的。”
莫天明接过地图迅速扫了一眼。海岸线、主要道路、几个船厂的大致位置都标注得很细致。
苏晓指着地图上坛南岛东岸那一片:“这里有四个老船厂,规模最大、最破旧的是‘东风老船厂’,其次是‘永丰’,另外两个规模很小,几乎完全废弃。”
“我们优先排查东风和永丰。”莫天明将地图递回,“走吧,先去岐尾港。”
两人迅速行动。
莫天明推出摩托车,苏晓熟练地侧坐在后座,双手轻轻扶住他的腰。
豪爵铃木再次启动,载着两人穿过城区,朝着南边的海岸线驶去。
越靠近海边,空气中的咸腥味越发浓重。
道路两旁开始出现贩卖渔具和海鲜干货的店铺,一些皮肤黝黑、穿着胶皮裤的渔民在路边整理着渔网。
岐尾渔港规模不大,停泊的多是中小型渔船,码头边堆放着锈蚀的锚链和破损的木箱。
莫天明将摩托车停在距离三号码头还有一段距离的一个修理厂,付钱跟老板沟通了暂时停放事宜。
两人背上各自的包,步行前往三号码头。
“渔船速度不快,到坛南主岛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上岸后,我们需要交通工具。”苏晓目视前方,低声道。
“岛上有租摩托车的地方吗?”
“有,但晚上可能关门了。”苏晓微微侧头,几缕未被发髻拢住的碎发在她颊边飘动,语气带着一丝忧虑。
“先上船再说。”莫天明目光扫过停泊在岸边的渔船,“如果租不到,就只能想办法‘借’一辆了。”
走下堤岸,一条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渔船随着波浪轻轻起伏,船身漆皮剥落,写着“闽榕渔1107”的字样。
船头正蹲着一位满脸褶皱的老船工默默地抽着烟袋,看到苏晓,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福伯,麻烦你了。”苏晓用本地话打了个招呼。
老船工依旧沉默,只是用眼神示意他们进入船舱。
莫天明和苏晓先后跳上有些摇晃的渔船。
舱内空间狭小,堆放着渔网和杂物,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是唯一的光源。
福伯磕了磕烟袋,起身熟练地解开缆绳。发动机发出沉闷而有力的“突突”声,取代了周围的寂静。
渔船缓缓调头,破开平静的海面,驶向远方那片更深沉的黑暗。
海上的夜,与岸上是两个世界。
远离了港口的灯火,四周迅速被深邃的黑暗吞噬。
只有船头一盏孤灯,在墨色的海面上划出一小片摇曳的光晕。
海浪声变得清晰而富有节奏,咸湿冰冷的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初夏的燥热。
莫天明和苏晓并肩站在船头,望着前方无尽的黑暗,都没有说话。
岸上的灯火渐渐缩成一条模糊的光带,最终彻底消失在身后。
四周只剩下渔船引擎的单调声响,以及海浪不知疲倦的吟唱。
“大概要一个半小时。”苏晓紧了紧衣领,打破沉默,“你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我不累。”莫天明目光如炬,扫视着漆黑的海面。
苏晓也没有坚持,返回船舱。
她坐在一个倒扣的木桶上,借着昏暗的灯光再次摊开地图,手指在几个标记点之间移动,眉头微蹙。
航程过半,海上的风浪似乎大了一些,小船开始更明显地颠簸。
苏晓脸色有些发白,双手紧紧抓住身旁的固定物。
一直留意着海面情况的莫天明转过头,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即从背包侧袋掏出军用水壶,拧开盖子,递到她面前。
“喝点温水,缓一缓。”他的声音不高,却比刚刚温和些许。
苏晓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
她低声道谢后,接过抿了一口,温热的开水稍稍压下了喉间的不适。
“你说……我们今晚能找到吗?”苏晓的声音在风浪中显得有些飘忽。
“事在人为。”莫天明接过她递回来的水壶,沉声道。
苏晓“嗯”了一声,也学着莫天明的样子,靠在舱壁,闭目养神。
时间在引擎的轰鸣和海浪的起伏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黑暗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片零星闪烁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
“快到娘宫码头了。”莫天明望向舱外模糊的灯光。
渔船开始减速,朝着那片灯火靠近。
码头的轮廓逐渐清晰,可以看到停泊的其他船只和岸上建筑的影子。
“准备上岸。”苏晓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莫天明点了点头,弯腰将登山包背好,检查了一下腰间的匕首和对讲机。
渔船轻轻靠上码头,船身与旧轮胎碰垫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
“福伯,如果天亮我们没回来……你就自己回去。”苏晓将一叠钞票塞给老船工。
福伯默默接过钱,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莫天明和苏晓不再犹豫,利落地跳上了码头的栈桥。
两人对视一眼。
夜幕下的坛南岛,静谧而神秘,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房屋都隐在黑暗中。
海风更显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