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域的风变大了,黑雾铺满鸦舟搭建的训练场,小梅提着一盏纯白的、被吹得左摇右晃的灯带领所有人前进,他坚持不让木兰柯抱着:“这是我和二宝的约定,他不在的时候由我开启训练,我可以的。”
所有的黑色都绕开它——或者说是它手上的灯,像在躲避什么东西。
它表情坚定,带着众人破开黑雾到达场地中央,场地的变化让众人格外沉默,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直到小梅打破寂静:“到了。”
它把他们送到之后,轻轻拥抱木兰柯,拎着灯离开。
唯一的光源离开后,黑暗已然笼罩世界。
第一次训练的垃圾袋已经找不到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黑色的影子,它们的头上盖着黑纱,游荡在训练场内。
它们的双手无力地下垂,黑纱在风中摇曳,像是一朵绽开的花。
忽然,有一只怪物的脚步停下了,它笔直地伸出手,指着他们的方向。
黑纱疯狂地舞动。
仿佛是某种信号,所有无力的手都抬起来,指向他们的方向。
无数听不懂的低语声响起,它们抬着手臂向中央包围。
空洞的黑色要成为钉床将他们钉死在这里。
林岚山打开面板,上面没有字,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乱码。
不可视,亦无解。
异能不再受限,怪物的平衡却也被打破,今夜注定是一场恶战,没有人再为他们保驾护航。
……
“……舟……在哪?”
“回家……”
“宿主……”
“孩子……”
“小舟……别回头……”
“鸦舟……”
“棋崽……醒醒……”
“小棋……”
“小宝……”
“郑观棋,醒过来。”
一只黑色的鸟躺在黑水滩里,他睁开红色的眼,在灰暗的水滩里看到自己的纯黑倒影,粘稠的水伸出触手撕扯鸟的羽毛,它要拦住鸟的脚步。
“滚开。”鸟一拍翅膀,把所有触手弹开,朝着远方的光点前进,触手还要黏上来,鸟的声音更加冰冷而厌恶,“我说——滚开!”
触手被无数的银色铁链压制住,无法再向上缠住鸟的脚步。
“嘻嘻……”一只同样纯黑的鸟从水滩里爬出来,它从锁链中探头,“你开始痛苦了,嘻嘻……”
“嘻嘻……你……开始……堕落了……”
鸟并不生气,反而回头看了一眼,声音悲悯又高尚,足以激怒黑水:“可怜的、幼稚的怪物,你的眼界也仅仅如此了。”
说完就不再回头,拍着翅膀朝着无数白色丝线搭建成的门冲过去,徒留黑水在原地尖叫。
郑观棋从沙发上起身,用手遮住刺眼的光,昨天关野递给他的匕首被放在离他手很近的地方,已经被其主人折回旗帜的形状,像某种隐晦的示弱和讨好。
他终于有心情仔细欣赏这代表野火首领的金属旗帜——锤子捶打剑胚破开火焰,以浮雕的方式雕刻在旗面上。
锤炼、锻造、出鞘、永远生生不息,这才是野火的真正含义。
【宿主——郑观棋,】金闪闪看着他发呆,提心吊胆的担忧顺着话流出来,【你还好吗?】
【对不起。】他依旧盯着那个金属旗帜,答非所问。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没有人受伤,不是你的错。】怎么会是宿主的错呢?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该由宿主承担,【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我一开始就没有找上你就好了。】
如果它没有听公司的安排找到宿主,没有让宿主接触到这些人,那他就可以在幸福又安定的世界快快乐乐地度过一生,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也只是悲伤的漫画——而不是朋友们正在经历的悲剧。
金闪闪:【对不起。】
【金闪闪,你不需要道歉,我始终会回来,不是你也会是其他系统带我回来,】他把旗帜放下,掀开已经滑到腿上的毯子,【我属于这里,无法分割。】
【所以,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踏上可能没有回路的旅程吗?】
木兰柯真在厨房做饭,他回头朝醒来的少年笑,紫色的眼睛像水洗过的琉璃一样透明又干净,无端让人感觉被净化了。
他旁边的关野就没这么淡定了,他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一直假装有事在做,实际上一分钟能瞟郑观棋30次。
【我想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很多次了,观棋,我愿意。】
金闪闪喊了很多次宿主,这一次它决定改口,它想要成为他的朋友,能和他一起抵达终末谜底的——人。
【昨天很吓人吧,】他放松表情,眼睛看着关野的方向,和恰好看着他的人对视,旗帜的杆在手指间灵活跃动,郑观棋垂下眼睛,【这就叫别逼我在不想开口的时候说话。】
【很吓人也很厉害,你的技能控住了整个c区,没有人受到伤害,除了方观南。】金闪闪觉得方观南纯属活该,总放老鼠在宿主身边,早该被制裁了,【要回家休息吗?】
它没有追问昨天的细节。
【暂时不,我要走完我该走的路,它越是反抗,越证明它在害怕,】郑观棋的笑意轻快又明朗,【那只能说明我做的就是对的。】
金闪闪知道他嘴里的“它”是什么——污染,污染已经大到宿主无法像之前一样忽视了,他会被时时刻刻地干扰。
【如果你觉得它——污染很吵,可以和我聊天,观棋,我听得见,我在。】金闪闪絮絮叨叨说它一直都在,永远和他同生共死。
郑观棋噗嗤一下笑出来:【那0001恐怕要气死了。】
『我不会。』
『哦。』
关野还是没忍住,像上了发条的僵硬玩具,一步一顿地走过来,短短的一段路愣是被他走出了上刑场的感觉。
你还好吗?这听起来太生硬。
你昨天怎么回事?不行,万一他再晕死过去怎么办,昨天晚上那个训练场把他们折腾得不轻,如非必要最好不要再体验一把。
你吃饭了吗?这问得很没有技术含量。
于是关野就这么站在郑观棋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最后开口:“都听你的,满意了吗?”
他听完自己说的话,脸色更僵硬了,扭头就走。
衣角的牵扯力让他停下脚步,关野扭头、低头向下看。
少年面色如常,他依旧笑着,见关野停下之后开始打字:『你说的嗷——不许反悔。』
“……”不是很敢反悔,林岚山那只疯狗会乱咬人,但是看到少年还算正常的表现,他松了口气,“需要我做什么?”
这些救世主有正常一点的吗?
现在是彻底安详了,打不过骂不得说也不行,一种被生活捶打得q弹劲上来了。
『把你剩下的时间都留给我,』郑观棋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今晚自觉做好饭。』
“你——”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可是他不能说,“行。”
郑观棋这才眉开眼笑:【早这样多好。】
金闪闪:【也行。】
它已经完全成为护鸦宝的形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