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渡在危机四伏的冥海上航行,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或许是一日,或许是数日,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与死寂中,唯有骨舟散发的苍白光晕是唯一的路标。
林越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神识与青铜碎片、巡阳令的感应紧密相连,如同一个精准的危险雷达,不断为往生斋主指引相对安全的航向。期间,他们又遭遇了数次空间裂缝的爆发、隐匿的归墟漩涡,甚至一次由无数怨念聚合体形成的“哀嚎风暴”,都在两人配合下有惊无险地度过。
越是深入,冥海的环境越发诡异。海水中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缓缓游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偶尔能看到破碎的宫殿残骸、断裂的山脉,甚至某些巨大到难以置信的骨骼,半沉半浮于黑色的海面上,诉说着久远时代的惨烈。
青铜碎片的悸动越来越强烈,那股冰凉的触感几乎要渗透进林越的骨髓。巡阳令也不再是简单的悸动,而是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带着阳世气息的温暖光晕,与周遭极致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似乎在抵抗着什么,又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快到了。”往生斋主突然开口,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她目光锐利地望向远方,“前方那片被扭曲光影笼罩的区域,便是葬古渊的外围。”
林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极远之处,冥海的黑暗仿佛被某种力量撕裂,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的景象。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镜面般折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扭曲的力场使得那片区域的景象不断变幻,时而显现出深不见底的渊壑,时而又像是隆起的神魔脊梁。一股比冥海其他地方更加古老、沉重、带着万物归墟意味的气息,即便相隔甚远,也隐隐传来。
那里,便是青铜碎片的出处,也是此次冥海生变的核心区域之一。
就在往生渡调整方向,准备驶向那片扭曲光影之时,异变陡生!
“呜——!”
一道尖锐凄厉,仿佛能直接撕裂神魂的唳啸,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的浓稠死气迷雾中炸响!
声音传来的瞬间,林越只觉得识海一阵刺痛,仿佛被无数根冰针刺穿!连运转的寂灭真元都为之微微一滞。
往生斋主脸色一寒,袖袍猛地一挥,骨舟护罩光华大盛,将那音波攻击的大部分威力抵挡在外。
只见那翻滚的迷雾被一股巨力强行排开,一道巨大的灰色身影疾射而出!那赫然是一头形似秃鹫,却生有三颗狰狞头颅、翼展遮天蔽日的亡灵巨鸟!它的身体由纯粹的怨念与死气构成,眼眶中燃烧着苍白的灵魂之火,周身缠绕着令人作呕的腐朽与不祥的气息。
“三首冥鹫!”往生斋主语气微凝,“元婴后期的冥海凶物!它不该主动袭击往生渡!”
她话音未落,那三首冥鹫中间的头颅猛地张开巨口,一道灰色的吐息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所过之处,连冥海的空间都发出“滋滋”的腐蚀之声!
这吐息并非针对骨舟,而是直接罩向林越所在的方位!显然,它的目标明确!
林越瞳孔骤缩,这攻击来得太快太猛,元婴后期的全力一击,远非他现在能够硬接!
“哼!”
往生斋主冷哼一声,屈指一弹,一朵漆黑如墨的往生花虚影凭空出现,瞬间绽放,挡在了灰色吐息之前。往生花旋转着,花瓣边缘切割空间,竟将那足以湮灭金丹巅峰的恐怖吐息无声无息地吞噬、消解。
然而,就在往生斋主出手抵挡冥鹫的瞬间——
一道几乎与冥海死气融为一体的灰色影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骨舟护罩之内,林越的身后!
快!快得超出了神识感应的极限!
一股冰冷、死寂、带着绝对湮灭意境的指风,直刺林越的后心!这一指,凝聚了偷袭者毕生的修为,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往生斋主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且被三首冥鹫牵制住的刹那!
灰魇!
他一直潜伏在侧,等待的就是这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强烈的死亡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林越全身的血液几乎冻结。他根本来不及转身,甚至来不及调动全部的寂灭真元!
千钧一发之际,长期战斗养成的本能以及《寂灭煞典》对死亡意境的独特感知,让他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寂灭煞魂,融!”
一直潜伏在他影子里的寂灭煞魂分身瞬间与他本体融合!林越的气息陡然暴涨,身躯在这一刻呈现出一种半虚幻的暗金之色,体表浮现出与青铜碎片类似的古老纹路。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枚一直沉寂的青铜碎片,似乎受到了外界极致死寂意境的刺激,猛地一震,一股远比林越自身真元更加古老、更加沉重的气息,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笼罩住他周身。
“噗!”
灰魇那必杀的一指,点在了林越后心。
预想中洞穿身体、湮灭神魂的场景并未出现。指劲在触及林越身体的刹那,首先碰触到了那层由青铜碎片散发的古老气息。指劲如同泥牛入海,竟被那股沉重、冰凉的气息抵消了大半!
剩余的力量轰入林越体内,让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身形向前踉跄数步,体内气血翻腾,寂灭真元剧烈震荡,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但他终究是挡住了!凭借寂灭煞魂分身的融合带来的瞬间强化,以及青铜碎片自主护主产生的奇异力场,他硬生生抗下了一位元婴修士的蓄意偷袭!
“什么?!”灰魇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低吼。他算计好了一切,包括往生斋主的反应,唯独没算到林越身上竟有能抵挡他绝杀一指的底牌!那层古老的气息,让他都感到一阵心悸。
“找死!”
此刻,往生斋主已然彻底震怒。她无视了再次扑来的三首冥鹫,纤纤玉手朝着灰魇所在的方向虚空一按。
刹那间,以灰魇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冥海空间仿佛被凝固!无数朵黑色的往生花凭空浮现,层层叠叠,将他包裹在内。每一朵花都在绽放与凋零之间循环,生与死的法则在其中剧烈碰撞、湮灭!
“往生花界·寂灭!”
往生斋主清冷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
灰魇脸色剧变,周身灰气暴涨,化作无数狰狞鬼脸,试图冲破花界的封锁。但那些往生花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湮灭他的护体灰气,恐怖的寂灭之力疯狂侵蚀着他的魂体。
“噗!”灰魇喷出一口灰色的本源魂气,气息瞬间萎靡了不少。他怨毒地看了一眼林越和往生斋主,身形猛地炸开,化作千百道灰色气流,朝着四面八方遁逃,竟是不惜损耗本源,施展了秘术逃遁。
那失去了操控的三首冥鹫,发出一声茫然的唳啸,被往生斋主随手一道幽光打散了小半个身躯,哀嚎着钻入冥海深处消失不见。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迅速结束。
骨舟上恢复了平静,但气氛却凝重无比。
往生斋主来到林越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迹,眉头微蹙:“伤势如何?”
“无妨,调息片刻即可。”林越压下翻腾的气血,摇了摇头,心中却是后怕不已。若非青铜碎片关键时刻自主护主,刚才那一指,他即便不死也要重伤垂危。这灰魇,果然阴险狠辣,如同跗骨之蛆。
“灰魇是轮回殿排名靠前的勾魂使,最擅隐匿袭杀。他此番偷袭失败,短时间内应不敢再靠近,但需提防他暗中使绊。”往生斋主语气恢复平静,但眼神中的冷意未消,“看来,轮回殿对你也颇为‘重视’。”
林越苦笑,这“重视”他可消受不起。他摸了摸怀中的青铜碎片,其上的冰凉感依旧,但似乎比之前更“活跃”了一些。
“葬古渊就在前方,经此一事,更需小心。”往生斋主操控骨舟,再次驶向那片光怪陆离的扭曲区域,“抓紧时间恢复,真正的危险,或许才刚刚开始。”
林越点头,盘膝坐下,吞服下一颗疗伤丹药,运转《寂灭煞典》,开始修复伤势,同时心神更加紧密地与青铜碎片联系在一起。
这葬古渊,不仅隐藏着归墟之眼的秘密,似乎也与他手中的碎片,有着极深的关联。灰魇的偷袭,更像是一个序幕,预示着前方的旅程,将更加凶险莫测。
往生渡破开层层死气与扭曲的光影,正式驶入了葬古渊的外围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