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在行宫正殿的雷霆之怒,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杭州城。官场震动,士绅哗然,百姓则在私下里拍手称快。那位看似温和的皇帝,甫一抵达,便以如此酷烈的手段整顿吏治,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也让许多人寝食难安。
行宫内,气氛依旧紧张。被停职的巡抚李卫闭门不出,布政使和按察使则如同惊弓之鸟,办事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再出半点差错。而其他官员,则纷纷寻找门路,打探消息,或是急于撇清关系,或是想方设法在新的权力格局中谋求出路。
林潇潇所居住的院落,似乎成了这风暴眼中唯一相对平静的地方。但她知道,这平静只是表象。
午后,她正坐在窗前翻阅一本杭州地方志,槿汐悄步进来,低声道:“娘娘,曹頫的夫人曹李氏递了帖子,请求拜见娘娘,说是……听闻娘娘雅好香道,特来进献一些江南特有的名贵香料。”
林潇潇执书的手微微一顿。曹家果然坐不住了。昨日被皇帝当众拒礼,今日便换了由头,通过女眷的渠道,试图与她接触。
“告诉她,本宫今日有些乏了,不便见客。香料心领了,让她带回去吧。”林潇潇淡淡地道。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与曹家女眷过于亲近,绝非明智之举。
“是。”槿汐应下,却又补充道,“另外,我们的人探听到,曹頫今日一早便去了按察使衙门,停留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出来。随后,按察使便派人加强了对河工衙门涉案胥吏的看管,尤其是那个王永吉的心腹师爷。”
林潇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曹頫这是怕王永吉等人扛不住,吐出对他不利的东西,所以赶紧去打招呼,确保关键人物“闭紧嘴巴”。看来,曹家与这河工贪墨案,即便不是主谋,也定然脱不了干系。
“让我们的人继续盯着,尤其是曹家以及与曹家往来密切的官员。”林潇潇吩咐道,“还有,看看有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个被看管起来的师爷的家人。”
“奴婢明白。”
槿汐退下后,林潇潇也无心再看书了。她走到院中,看着墙角一株开得正盛的白色山茶花,心思却已飘远。雍正此举,打掉了河工贪墨的明面人物,等于撕开了一个口子。接下来,他是会见好就收,稳定局面,还是会顺着这个口子继续深挖,直捣黄龙?
她相信是后者。以雍正的性格,绝不会半途而废。
傍晚时分,雍正驾临她的院落。他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今日之事,你都听说了?”他接过林潇潇奉上的茶,随口问道。
“是,皇上雷厉风行,臣妾钦佩。”林潇潇恭谨道。
雍正哼了一声:“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真正的大家伙,还藏在后面。”他看向林潇潇,“曹家今日有何动静?”
林潇潇便将曹李氏求见以及曹頫去按察使衙门的事说了,末了道:“曹家似乎有些心慌了。”
“心慌就好。”雍正冷笑,“朕就怕他们不慌。只有他们动了,朕才能找到更多的破绽。”他顿了顿,又道,“朕已下令,三日后,朕要亲自去海宁,视察那段被蛀空的石塘!”
林潇潇心中一动。皇帝亲自视察,既是向天下彰显他整顿河工的决心,恐怕也是想借此机会,引出更多藏在暗处的人。
“臣妾……可否随行?”林潇潇试探着问道。她知道这有些逾越,但近距离观察,或许能发现更多线索。
雍正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沉吟片刻,才道:“也好。你心思细,或许能注意到朕忽略的地方。不过,此行恐不太平,你要时刻跟在朕身边,不得远离。”
“臣妾遵旨。”林潇潇心中一定。
“另外,”雍正放下茶盏,语气凝重了几分,“朕收到京中密报,皇后……似乎病了。”
林潇潇眸光一凝。皇后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皇帝于江南掀起反腐风暴的时候“病了”?这未免太过巧合。这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施压,或者……是一种掩护,方便某些人在京城或江南进行其他动作?
“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实在令人担忧。”林潇潇顺着他的话说道,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雍正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说道:“是啊,病得真是时候。”他站起身,“你好生准备,三日后出发去海宁。”
“臣妾恭送皇上。”
送走雍正,林潇潇的心情更加沉重。皇后的“病”,无疑给本就复杂的江南局势,又增添了一层迷雾。前方的路,似乎更加凶险了。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踏上了这条船,就只能随着皇帝的意志,在这惊涛骇浪中,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