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渡淡淡瞥她一眼:“多事。”
天冬耸耸肩,不再追问,只是道:“需要我暗中接应吗?”
“不必。”李寻渡摇头,“你留在思古楼,留意北疆动向。涂青衡虽已掌权,但局势未稳,不可大意。”
天冬轻哼一声:“知道了。”她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脚步,回头道,“对了,那冰晶玉牌,最好随身携带。荼婆婆虽古怪,但她的东西,总归有些门道。”
李寻渡点头:“我明白。”
夜深人静,李寻渡独坐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思绪渐沉。少师剑静静横于膝上,剑鞘冰凉,却不及她此刻心中的寒意。
翌日清晨,风雪稍歇。
李寻渡整装出发,苏木早已在楼下等候,递过一个锦囊:“里面有些保持神智清醒的丹药,或许用得上。”
李寻渡接过,收入怀中:“多谢。”
苏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注意安全。”
李寻渡微微颔首,转身踏入茫茫雪原。
葬雪谷终年被风雪笼罩,地势险恶,常人难以靠近。李寻渡一路疾行,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了谷口。
谷口处,风雪更甚,几乎遮蔽视线。她取出冰晶玉牌,握于掌心,顿时感觉周身寒意稍减,眼前的雪幕也似乎清晰了几分。
“果然有些门道。”她心中暗忖,迈步踏入谷中。
谷内风雪呼啸,四周白茫茫一片,难辨方向。李寻渡凝神静气,循着玉牌指引,缓缓前行。忽然,她脚步一顿,耳畔传来细微的铃铛声。
“谁?”她冷声喝道。
风雪中,一道娇小的身影若隐若现。荼靡笑嘻嘻地走出来,腰间银铃轻响:“李姐姐,是我!”
李寻渡眉头一皱,警惕道:“你怎么在这里?”
荼靡吐了吐舌头:“我偷偷跟来的,想帮你的忙!”
李寻渡看着对面的“荼靡”沉下脸:“胡闹!此地危险,速速回去。”
“荼靡”却摇头:“不行!哥哥说了,你们是他的朋友,而且我对葬雪谷可比你熟悉多了!”
李寻渡正欲再说,忽然神色一凛,闪身避到一旁。下一刻,数道冰锥从荼靡站的地方激射而出,钉在她方才站立之处。
“反应不错。”一道陌生阴冷的声音自荼靡口中传来。
李寻渡冷眼望向声音来源。只见一阵雾气散开,荼靡的身影已经不见,一名身着灰袍的男子从雾中缓步走出,手中握着一柄奇特的冰刃,刃身布满诡异纹路。
李寻渡想起昨天天冬介绍葬雪谷的情况时对谷中之人的评价,“葬雪谷的三谷主,寒鸦,擅长冰刃幻术,最是阴险狡诈,要小心!”
“你是寒鸦?”李寻渡冷声问道。
男子冷笑:“没想到鼎鼎大名的灵渡阁阁主能知道鄙人的名字
李寻渡右手已无声按上腰间剑柄。寒鸦见状,眼中迸发出一抹精光,嗤笑一声:“少师剑?传闻中的灵渡阁阁主身份如他所料,果然有问题。不过,在这里,你的剑未必有用。”
话音未落,他手中冰刃一挥,四周风雪骤然加剧,化作无数冰刃,朝李寻渡席卷而来。
李寻渡拔剑出鞘,剑光如虹,将袭来的冰刃尽数斩碎。然而,冰刃碎裂后竟化作更多细小的冰针,继续袭来。
“幻术?”她心中一凛,急忙运功护体,握紧手中那枚已开始发烫、隐现裂痕的玉牌。
可葬雪谷的幻术远比预想的诡谲,竟能绕过玉牌的防护,直击人心最脆弱之处。李寻渡竭力运转扬州慢保持神智,但周遭的景象还是如同摔碎的冰面般片片剥落、重组。
————
惊涛骇浪,乌云蔽日。
震耳欲聋的雷声与巨浪的咆哮瞬间淹没了李寻渡。脚下是剧烈摇晃的船板,咸腥冰冷的海风如同刀子割在脸上。
李寻渡清醒过来后剧烈地呛咳起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发现自己……不,是“少师”!
她正被握在一只熟悉、修长、此刻却布满伤痕和血迹的手中!那只手的主人,正是李相夷!
狂风怒号,巨浪滔天!脚下是颠簸欲沉的破船,眼前是笛飞声那霸道无匹、撕裂海天的刀罡!震耳欲聋的轰鸣,刀剑碰撞的刺耳尖啸,海水咸腥的气息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李寻渡所有的感官。
这是……东海之战!她坠入深海的那一刻!
“李相夷!今日,你我只能活一个!”笛飞声狂啸,悲风白刃卷起千堆雪浪,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斩来!
李相夷白衣染血,眼神却依旧锐利如星,他手腕一抖,“少师”发出清越的龙吟,剑气纵横,硬撼那霸绝天下的刀芒!
轰——
两股绝世力量碰撞,整片海域都在颤抖!破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李相夷被震得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他手中的“少师”剑身嗡鸣不止,光华也黯淡了几分。
绝境!笛飞声下一刀,更猛、更快、更致命!避无可避!
李寻渡的“心”在疯狂跳动,她清晰地“感知”到李相夷体内翻腾的气血,感受到他急速运转的内力濒临枯竭。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个让她沉沦海底十年、冰冷孤寂的选择!
不!不要!
李寻渡的意识在幻境中无声地呐喊。
她知道结局,知道李相夷最终选择了用“少师”去吸引笛飞声的绝杀一击,用刎颈为自己争取一线机会击杀笛飞声。
她知道!她明明知道!
李寻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这场景在她成为李寻渡后的无数个夜晚,如同梦魇般反复重现。但此刻,在幻术的扭曲与放大下,那份深埋心底、被理智强行压下的卑微渴望,如同海草般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神魂。
她不再是梦境中的旁观者,她仿佛又变回了那柄悬于主人腰侧,日夜相伴的少师剑。
“主人……”她无声地呐喊,身体不受控制地离开少师剑,她挣扎着想要扑向那个在风暴中显得格外孤绝的背影。
海浪拍打在她身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颤抖,她伸出手,却徒劳地穿透了李相夷飘飞的衣袂。
她触碰不到他,如同当年沉入海底时,再也无法触及那抹远去的光亮。
“不要!”
她的声音在风浪中显得如此微弱而绝望,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泣血的哀求,“主人!不要丢下我!求求你……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