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鞋底碾过焦土，暗道出口的风裹着地脉深处的腥气扑在脸上。他没停，背上的白螭呼吸微弱，像一缕随时会断的线。残页贴在心口，金属边角割进皮肉，血顺着肋侧往下淌，滴在乾坤袋上。
袋子猛地一震。
江尘脚步一顿，左手立刻按住袋口。那块从内衬撕下的血莲纹布片刚贴上去，袋子里就传出“咯”的一声，像是骨头在咬合。一股黑焰顺着布片边缘窜出来，擦过他手指，皮肉瞬间焦黑。
他没叫，把毒火从掌心逼出，凝成三道火链缠住袋子。火链刚绕上，黑焰就暴涨，直接烧穿了火链，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江尘咬牙，把剩余四瓶毒粉倒进嘴里，喉咙一紧，毒火从肺里炸开，冲上手臂，硬生生把黑焰逼退半寸。
“不行。”他低声道。
这火不是外侵，是从魔骨里自己烧出来的。它醒了，而且……再认主。
他抬眼看向后山空地。那里是地脉支流交汇点，灵气最薄，也最易崩。若让这火窜进去，整个云隐宗的灵根都会被烧成死脉。
没得选了。
江尘把乾坤袋甩到地上，用毒火在周围画了个圈。黑焰撞上火圈，发出“嗤”的声响，像活物般缩了回去。他蹲下身，撕开衣袖，把最后两片血莲纹布按在袋口，双手结印，毒火从指尖涌出，顺着布片渗进去。
袋子剧烈抖动，里面传出低语，断断续续，像从地底爬出来的声音。
“……璃……回来……”
江尘瞳孔一缩。
白螭突然抽搐了一下，额头的胎记渗出血珠。他睁了眼，视线模糊，只看到江尘跪在地上，双手压着一个发黑的袋子，周围全是火。
“哥……姐？”他声音嘶哑，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江尘头也不回，“你经脉快断了，再动一口气回不来。”
白螭没听。他撑起身子，右臂刚抬，整条手臂就“咔”地结了一层霜。他咬牙，一掌拍在自己肩上，寒气顺着经脉逆行，硬是把残存的力气逼到右手。冰魄长枪从背后滑出，枪尖点地，他在雪中站稳。
“那东西……要醒了。”他盯着乾坤袋，“它在叫她。”
江尘没答。他感觉到毒火正在被吞噬，那股黑焰不是在对抗，是在吸收。就像……在吃他的火。
他猛地抽手，把袋子踢向空地中央。火圈瞬间扩大，毒火全压上去。黑焰咆哮着冲出，化作一只巨手，五指张开，直扑地脉裂缝。
白螭动了。
他冲上去，枪尖凝出一道冰印，正是“璃”字。枪身爆发出刺骨寒气，整片地面瞬间结冰。他跃起，将枪狠狠刺入魔骨关节处。
黑焰一滞。
下一瞬，火顺着枪身反噬，从枪尖一路烧到他手臂。皮肉焦裂，骨头发出“噼啪”声。白螭闷哼一声，没松手，反而把枪往里推。血从断口喷出，滴在地面，土壤“嗤”地冒烟，焦土上浮现出一道符纹——三道弧线环绕一个铃形，和残页上的“三王执铃”一模一样。
江尘看到了。
他没时间想，抓起乾坤袋，把七只瓷瓶全捏碎，毒粉混着血灌进喉咙。肺像被刀割，经脉像被火犁过，他张口，喷出一道浓缩的毒火，如黑龙般撞进魔骨空洞的眼窝。
两股黑焰对冲。
先是无声，接着，一声闷响从地底炸开。
江尘被气浪掀飞，撞在石壁上，喉头一甜，血从嘴角溢出。他抬头，看到魔骨在火中扭曲，黑焰凝聚成一座虚影——炼魂炉。炉口张开，像在笑。
他识海一震，幻象冲进来：自己站在高台，手里握着锁链，白璃被拖向火焰，她回头看他，嘴唇动了动。
他咬破舌尖。
痛感拉回神志。毒火还在烧，经脉快断了，但他没停。他爬起来，冲向魔骨，双手直接插进黑焰中心。
“你要认主？”他声音沙哑，“那我就烧了你这身骨头。”
毒火从心口倒灌，顺着双臂涌入魔骨。黑焰剧烈震颤，炼魂炉虚影开始崩塌。江尘能感觉到，那股意识在尖叫，在挣扎，但它逃不掉——毒火已经缠住它的根。
轰——
爆炸从地底冲出。
火柱冲天而起，十里内的树木瞬间化为灰烬。江尘被掀翻在地，耳朵嗡鸣，眼前发黑。他撑起身子，看到空地上只剩下一个圆形焦坑，坑底土壤裂开，呈放射状，纹路清晰，像一张被烧毁的阵图。
他爬过去，指尖触地。
烫。
但那纹路……他认得。和残页上的“天门阵图”一样。
他喘了口气，从怀里摸出残页。纸面金属光泽更重了，边缘像刀锋。他把它按在焦坑中心。
纸颤了一下。
坑底的裂纹突然亮起一道红光，一闪即逝。
江尘刚要收手，指尖突然一痛。他低头，看到一缕黑气从焦土裂缝里钻出，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他甩手，黑气断了，却在空中悬停片刻，然后钻进残页边缘。
纸面立刻浮出四个字：三王执铃。
字刚成，就开始褪色。
江尘立刻把残页按回心口，体温传过去，字迹颤了颤，勉强稳住。他抬头，望向中州方向。
风里，有铃声。
很轻，但确实存在。
他低头看白螭。那人倒在五步外，右臂焦黑，只剩半截，血还在流。他爬过去，撕下衣角按住断口。白螭睁着眼，嘴唇动了动。
“你不是她。”他声音极轻，“但那火……认你。”
江尘没答。
他把残页塞进口袋，站起身。腿在抖，经脉像被碾过。他弯腰捡起冰魄长枪的残柄，插进腰带。然后蹲下，把白螭背起来。
刚走两步，左眼突然刺痛。
血色从瞳孔边缘漫上来，视野里的一切都染了红。他抬手摸左腕，莲纹在发烫，像是要烧穿皮肤。
他没停，继续往前走。
山路崎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白螭在他背上轻得像片雪，呼吸几乎没了。江尘知道他撑不了多久。
他必须找个地方，把这火彻底压下去。
或者……把人救回来。
远处，焦土尽头，一道黑影立在废墟上。
江尘没看见。
他只感觉到，怀里的残页，又开始发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