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线停在莲纹边缘的刹那,江尘的左眼猛地一缩。
那不是痛,也不是烧,而是一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撕裂感——像是有人把他的魂魄掰成两半,一半还站在石台上,另一半却被拽进了某个正在崩塌的世界。
琉璃金瞳浮现的瞬间,他听见了声音。
不是雷劫的轰鸣,不是歃血刀的震颤,而是两条锁链在虚空交击的脆响。一条缠着天道法则,泛着冷白光晕;另一条漆黑如渊,握在一个披发男子手中,剑刃刻着“湮世烬”三字。
第五世。
仙君与魔尊同归于尽的那一世。
可这一次,画面没停留在记忆层面。它渗进了现实——头顶冰穹裂开细纹,一道银光与一道黑气自裂缝垂落,竟在空中交织成锁链形态,缓缓向他脖颈缠来。
江尘咬舌。
血腥味炸开的刹那,他左手掌心的混沌气团猛然膨胀,将残余的雷劫之力全数抽回体内,顺着心脉逆冲而上。经脉像被滚水浇过,皮肉下浮起暗纹,一路蔓延至脖颈。他喉咙滚动,压住几乎要喷出的血,右手却在这时松开了毒链。
歃血刀顺势前推,刀尖离咽喉仅剩寸许。
但他不管了。
全部神识沉入左腕,那里有一圈凸起的刺青,是他千年轮回中唯一没被抹去的印记。指尖掐进皮肉,剧痛传来,他默念:“我不是容器。”
不是圣女转世,不是玄灵宿主,更不是谁布局千年的棋子。
我是江尘。
念头落下的瞬间,琉璃金瞳剧烈闪烁,体内那股想要破体而出的意识猛地一顿,如同撞上了无形屏障。狂暴的玄灵气息开始回落,沿着经脉往心口汇聚,却被噬魂咒残余的暗纹死死卡在肩胛处。
他喘了口气,额角冷汗滑落。
还没稳住。
那股力量还在翻涌,像潮水般一次次冲击他的神识防线。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分裂——一边清醒地站着,一边却看见自己披上仙君袍,手执天道锁链,冷眼看着魔尊坠入深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
一股极寒妖力席卷而来,夹杂着怒吼:“姐姐!我不能再看你被它吞噬!”
江尘没回头。
他知道是谁。
银光掠空,冰魄长枪划出弧线,直取他后心。这一击不是杀人,是封印——枪尖凝聚的寒气足以冻结元婴,若打实了,玄灵体再强也得被镇压百年。
可他动也不动。
任由枪风刮得衣袍猎猎作响,直到那冰冷的枪尖精准刺入肩胛下方三寸——正中心口莲纹边缘。
“呃!”
身体猛地一颤,鲜血顺着枪身喷涌而出,滴落在结冰的地面上。他反手一把攥住枪杆,掌心被寒霜割裂,血流更快。那些血没有四散,而是沿着冰面迅速蔓延,勾勒出复杂的纹路。
一圈、两圈……七道主脉向外延伸,又与十二道支纹交错成网。最终,整幅图案在地面铺展成型——正是冰窟深处壁画上的双生阵图,只是少了一角。
江尘低头看着那空缺的位置,冷笑一声。
“你每次都慢半拍。”
话音未落,他将整只手掌按在阵眼中央,鲜血浸透纹路。刹那间,地面阵图亮起幽蓝光芒,一道反向牵引力自阵中升起,硬生生将仍在暴走的玄灵体从四肢百骸拉回心脉,压缩成一团炽热核心,死死封在莲纹之下。
他膝盖一软,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冰面才没倒下。
可意识清楚得很。
不只是清楚,甚至比刚才更清明。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失控,反而洗去了识海里的杂质。他能感觉到玄灵体还在挣扎,但已被阵图压制,短时间内不会再冲破束缚。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白螭跪倒在三步之外,双手撑地,银发上结满霜花,呼吸急促。那一枪本该由他主导,结果却被江尘借力完成阵法反制,反倒遭到了阵图反噬。
“你……”白螭抬起头,蓝瞳里满是不解,“你不该让它伤你……”
江尘没答。
他盯着地面阵图,目光落在那缺失的一角。
位置很特别——正好对应眉心识海,也就是双生子灵魂共鸣的枢纽。这种阵图,从来不是一个人能激活的。它需要两个人的血,两条命脉相连的气息,才能真正闭合。
而现在,只差一份血。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抹过唇角残留的血迹,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等的不是你。
是另一个我。
就在他思绪落定的瞬间,第五道门内的红光突然剧烈波动。那扇从未开启的门,此刻竟自行震动起来,门框上的符文一根根断裂,发出细微的“咔”声。门后隐约浮现出两个身影——一个执锁链,一个握黑剑,正朝彼此逼近。
与此同时,他心口的莲纹再次发烫。
不是玄灵体要暴走,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被唤醒了。像是埋在血脉最底层的记忆,正随着阵图的共鸣一点点苏醒。
他忽然想起什么。
抬头看向仍插在肩上的冰魄长枪。
枪柄末端,那个小小的“璃”字,在幽光下泛着微红,像是被血浸透过无数次。
“你说你找她百世……”江尘声音低哑,“每次都在及笄日死去?”
白螭喘息着点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慢慢站起身,拔出肩上的枪,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为什么偏偏是那一天?”
白螭一怔。
江尘没等他回答,抬手将染血的枪尖指向第五道门。
“因为那天,才是真正的轮回节点。”
“不是出生,不是死亡,是觉醒。”
话音刚落,第五道门轰然开启。
红光倾泻而出,照在双生阵图上,那缺失的一角竟开始微微发亮,仿佛有无形的血正在注入。
江尘站在阵心,左手撑着伤处,右手握枪,目光直视门内。
门后的两人已经对峙到极致,锁链与黑剑即将相撞。
而他知道,一旦交锋,现实也会跟着崩塌。
他必须进去。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眼角余光扫过地面阵图——那发亮的缺口,形状竟与血衣侯眉心轮廓完全一致。
他脚步一顿。
远处,血衣侯仍跪在原地,面具碎裂,脸上毫无表情。但那只露出的左眼,瞳孔深处,似乎有极淡的金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