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水塔后那个将一切暧昧与试探都燃烧殆尽的吻,肖恩与秦酒之间的关系。
仿佛被投入催化剂的化学反应,迅速进入了一种心照不宣、却又无从隐藏的新阶段。
肖恩看秦酒的眼神,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那不再是压抑的、在边缘试探的炽热,而是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带着原始而强烈占有意味的凝视。
他依旧会在团队会议上,在她做出决策时第一个表示支持,但那种支持,不再仅仅是出于战术考量和对她能力的认可。
更掺杂了不容置疑的个人情感偏袒,仿佛她的意志,便是他行动的唯一准则。
他的关照变得无处不在,却又巧妙地包裹在“顺手”的表象之下。
他会极其自然地在她试图搬动沉重的武器箱时,一言不发地伸手接过。
肌肉贲张的手臂与她纤细的手指短暂交错,留下不容忽视的力量感与温度差。
会在她站在地图前阐述观点时,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倾向她所在的方向。
形成一个无形的、将她笼罩在内的保护圈,或者说是宣告圈。
甚至在她因为格伦某个并不算高明的笑话而微微弯起嘴角时,他的目光也会长时间地、专注地停留在她柔和的侧脸线条上。
那眼神深邃得仿佛在欣赏世间唯一的、不容亵渎的珍宝。
这种变化,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不可避免地扩散开来。
敏感如瑞克和达里尔,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氛围。
瑞克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在团队会议中保持往日的专注。
他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违背他领导者意志地飘向秦酒。
看着她冷静分析时微蹙的眉宇,看着她与卡罗尔低声交谈时偶尔流露的、极少见的温和笑意……
然后,他的视线便会无可避免地撞上肖恩落在她身上的、那种如同猛兽圈定领地般,带着赤裸裸占有欲的凝视。
每一次这样的对视,哪怕只有零点几秒,都像有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在瑞克的心上。
一种沉闷的、带着酸涩和某种被侵犯感的危机感在他胸腔里发酵、膨胀。
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洛莉,想起那份曾经拥有却最终逝去、留下无尽遗憾与伤痛的情感。
而如今,秦酒,这个不知何时起,已然成为这个团队不可或缺的灵魂支柱之一的东方女子。
她身上那种奇异的、混合着脆弱与坚韧、冷静与温柔的特质,同样在他心中激起了无法忽视的波澜。
他不想放手。
这念头清晰而强烈,不仅仅是因为秦酒展现出的、足以影响团队存续的战略价值。
更源于一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清的、悄然滋生的吸引。
是她在病榻上依然不忘布局的坚韧打动了他?
还是她与肖恩那种危险又迷人的张力,反而激起了他作为雄性本能的竞争意识?
他说不清。
但他清楚地知道,看到肖恩如此明目张胆地宣示“主权”,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与……不甘。
然而,他骨子里恪守的准则、作为领导者的理智,以及与肖恩之间那本就因为过往种种而变得极其微妙、脆弱的关系。
都像一道道枷锁,禁锢着他。
他无法像肖恩那样,将内心的欲望与渴望如此直白、甚至可以说是野蛮地写在脸上,付诸行动。
他只能将这份日益沉重的纠结与躁动,死死压在心底。
试图用更繁重琐碎的社区管理工作、用更深露重的独自巡逻来消耗、麻痹自己。
一次简单的晚餐后,瑞克正收拾着餐具,眼角的余光瞥见肖恩极其自然地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壶。
将里面最后一点干净的、宝贵的饮用水,毫不犹豫地倒进了秦酒面前那个略显陈旧的杯子里。
而秦酒,只是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了肖恩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却并没有拒绝,随后便低下头,就着杯口浅浅喝了一口。
那个简单至极的互动,没有任何言语,却像一根淬了毒的细针,精准而缓慢地扎进了瑞克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一股混合着失落、苦涩甚至是些许愤怒的情绪瞬间涌上喉头。
他猛地别开视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默默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大步走向被夜色笼罩的围墙。
探照灯惨白的光线将他孤独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融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而达里尔,则将这一切微妙的变化,尽数收入眼底。
他本就习惯于沉默和观察,此刻更是像一头蛰伏在阴影中的野兽,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在冰冷的外表之下。
他依旧会将自己在外出搜寻时找到的、认为秦酒可能会喜欢或需要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放在她居住的牢房门口——有时是一把在废墟角落顽强盛开的、罕见的蓝色野花,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有时是一罐标签磨损却密封完好的、金黄色的蜂蜜,那是末世里难得的甜蜜。
但他出现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更多的时间里,他骑着他那辆轰鸣的摩托车,像一道孤独的箭矢,消失在监狱外围广袤而危险的荒野之中。
他带回新鲜的猎物,带回关于行尸动向或潜在威胁的情报。
却似乎将自己身上最后一丝属于人间的温度,也遗留在了那片荒芜之地。
他清楚地看到了肖恩与秦酒之间那日益增长、几乎要溢出表面的默契与亲密。
一种类似于钝器重击般的闷痛,总会在那一刻于他胸腔里无声地蔓延开。
他发现自己无法像肖恩那样,毫无顾忌地、强势地介入她的生活,用灼热的目光和充满占有欲的动作宣告存在。
他也无法像瑞克那样,将情感隐藏在责任与领袖身份之后,进行着隐忍而煎熬的等待。
他也不想放手。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同样清晰。
秦酒是不同于这个残酷末世任何人的存在,她看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评判。
只有平等的尊重和一种奇异的理解,仿佛能看穿他粗糙外表下那颗同样渴望温暖却不知如何安放的心。
可是,他内心深处那个自幼便被否定、被遗弃的角落,总有一个声音在低语:你不配。
你不知道该如何去争,如何去表达。
你唯一擅长的,就是用行动去守护,然后,退到一个不会给她带来困扰、也不会让自己显得难堪的“安全”距离之外。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仓库高窗的灰尘,形成一道道光柱。
秦酒正俯身在一张旧木桌前,专注地整理着药品清单,纤细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和各式药瓶间移动。
肖恩高大的身躯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看似在和她讨论东侧哨塔夜间视野需要加强的问题。
但他那深邃的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她因为低头而露出的那一截白皙细腻的后颈肌肤上,流连忘返。
“东侧哨塔晚上的视野需要加强,最好能调配一台探照灯过去。”
秦酒头也不抬,声音平静。
“嗯。”
肖恩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依旧缠绕在那段诱人的曲线上。
他向前迈了一步,靠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体温。
他伸出手,状似无意地、极其轻柔地用指尖拂过她散落在清单上的一缕乌黑发丝。
动作带着一种亲昵的、不容错辨的狎昵。
秦酒正在写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墨点。
她没有躲开,也没有出声,只是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耳廓却悄悄染上了一层淡粉。
就在这时,仓库门口的光线骤然一暗。
瑞克和达里尔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似乎是来取之前清点好的备用零件或是弹药。
四个人的视线,在布满灰尘的光柱中,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短暂而剧烈的碰撞。
瑞克的目光首先落在秦酒身上,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随即迅速扫过肖恩几乎要贴上秦酒后背的侵略性姿势。
以及秦酒那并未闪避、甚至隐隐透出一丝默许的态度。
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那双总是带着领导者沉稳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力压抑的波澜。
是震惊,是失落,更是一种被尖锐刺痛后的晦暗。
他几乎是立刻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一旁的货架。
但那略显僵硬的步伐,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而达里尔,则直接停在了门口。
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精准地捕捉到了肖恩手指拂过秦酒发丝的那个细微动作,以及秦酒那一瞬间的停顿和微红的耳尖。
一种冰冷的、如同被浸入冰水般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而倔强的直线,下颌角绷得棱角分明。
他没有看秦酒,也没有看肖恩,只是将目光死死地钉在货架某处虚空。
然后,一言不发地、近乎粗暴地从旁边的架子上抓起一盒他常用的弩箭。
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他离去的背影挺拔却僵硬,仿佛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冰冷的怒火。
每一步都踏在寂静仓库的回音上,敲击在剩余三人的心上。
肖恩看着他们相继离开,尤其是达里尔那近乎逃离的背影。
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带着清晰胜利意味和某种满足感的弧度。
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秦酒敏感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如同宣告般说道: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秦酒终于抬起头,带着一丝嗔怪瞪了他一眼,白皙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更深的红晕,一直蔓延到颈间。
内心oS:这个家伙…他绝对是故意的!他在用这种方式,向瑞克和达里尔,向所有人宣告他的“所有权”!
她有些气恼地用手肘轻轻挣开他一些距离,重新低头,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手中的药品清单上。
然而,指尖却微微发颤,心跳也彻底失了序,如同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瑞克那一瞬间的僵硬和眼中未能掩饰的受伤,也感受到了达里尔离开时那几乎化为实质的冷意与决绝。
这种被人在意、被暗中观察、甚至被不同方式“争夺”的感觉,复杂得让她心慌意乱。
既有种本能的、对复杂情感关系的抗拒与无措,心底深处,却又不可抑制地泛起一丝陌生的、带着些许虚荣和悸动的涟漪。
这感觉危险而诱人,让她不敢深究。
仓库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阳光中飞舞的尘埃。
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无形的硝烟味,混合着未散尽的暧昧与骤然降临的冰冷,却比任何一次面对行尸咆哮时。
都更让人感到一种心悸的紧张和……一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呼吸的压抑感。
一场关乎内心归属的、没有硝烟却更加残酷的战争,已然在这四个被命运捆绑在末世漩涡中心的人之间,悄然拉开了序幕。
没有人愿意率先退场,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坚守或进攻,而最终的赢家会是谁。
或者说,在这朝不保夕的末日里,是否真的会有所谓的赢家,一切都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