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许兰凤和肖大凤带着朱冬梅、沈银林和肖燕等在田埂边,眼巴巴地盼着传说中的牛车。
一声“哞~~~”的叫声传来,戴九赶着租借来的牛车过来了。
沈银林按耐不住,轻轻碰了碰牛的脊背,兴奋不已,“小燕,红梅姐,你们要不要摸一摸,这是真的牛啊!”
沈银林、肖燕、朱红梅一直生活在南泽镇的集镇中心,都没有见过真的牛,但是牛奶倒是喝过。
肖老头的二弟在隔壁镇上,家里水田多,养了两头牛。母牛生小牛时会送些牛奶给大家喝,家里人都喝不惯,只有肖燕喝得多。
肖燕和朱红梅摆手拒绝,主要今天穿了干净的衣服,脸上和手上抹香了。
戴九把牛车上的垫子理了理说:两位婶娘,你们五个人稍微挤一挤。”
五个人坐上了车,摇摇晃晃地往镇上出发,屁股都颠麻了。
戴九将许兰凤和肖大凤送到了一家名为“百草堂”的中药店,随后带着肖燕三人去了书店。
中药店里,老陈大夫正在给许兰凤把脉,“脉象平稳,胎儿发育得挺好。平时肉和菜要均衡,不要太劳累。我再给你开几副安胎药。”
临走时,肖大凤把手上的草编篮子放到大夫的脚下,悄摸摸地问:“是男是女?”
老陈大夫摸着下巴极短的胡子一笑,“你是个有福的,将来老了有人给你洗澡倒痰盂,把你伺候得妥妥当当。”
许兰凤:稳了,又是一个丫头。
戴九带着肖燕三人从书店找来的时候,许兰凤提议到隔壁的照相馆去拍照。
肖燕、沈银林和朱红梅乐得找不着北了。几个人对着镜子从头发到衣服一阵收拾。
肖燕很满意今天的发型,自从用了桃花姑太奶奶送的洗发皂粉和桃花头油以后,她的头发柔顺了不少,还特别有光泽。
几个人把单人照、双人照、合照都来了个遍。肖燕看到妈妈豪爽地掏钱的时候,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婶娘,你们在街上逛会儿,我把东西拿到牛车上,就在那棵树下等你们。”戴九接过书和文具,指着东南边一棵高大的梧桐树。
东南边还有一排小摊贩,沈银林想去逛逛,于是和戴九一起走了。
许兰凤和肖大凤去了供销社。
只要肖燕试着好看的衣服、鞋子,许兰凤眼也不眨,大手一挥,包起来。
刚开始,肖燕还笑得咯咯的。随着网兜里买的东西越来越多,肖燕有点莫名的不安了。她掐着手指算妈妈掏出去的钱票,感觉自己已经算不过来了。
肖大凤看着弟妹豪爽地甩钞票,莫名地羡慕,突然也有股想买买买的冲动。
随着肖燕羡慕地看着供销社里一辆红色的儿童三轮自行车,许兰凤居然斥五十块巨资买下来时,肖大凤陡然一惊,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而肖燕的恐慌达到了顶峰。
南泽镇有一户人家,带小女孩去县城玩,结果孩子没有回来。后来,肖燕听老妖怪奶奶和岸上的人在背后蛐蛐,这家人给孩子买了新衣服、新鞋,还有好吃的、好玩的,就在县城把孩子扔了。
肖燕头皮发麻,觉得自己得紧紧跟着妈妈。直到许兰凤建议把戴九和沈银林喊来吃豆腐脑的时候,她才嘘了口气。
卖豆腐花的老板娘非常热情的招呼着,“我们这儿有甜豆腐脑和咸豆腐脑,你们想吃什么口味?”
南泽镇的人一直吃的咸豆腐脑,酱油、醋、加点碎萝卜干,有条件再撒点芫荽末。
除了戴九要甜的,其他人都要咸的。许兰凤看着戴九碗里的葡萄干和桂花蜜,又让老板娘盛了两碗甜豆腐脑。
肖大凤觉得弟妹有一股遗产没有人继承的豁出去的死感。
她看着弟妹网兜里的新衣服和肖燕的自行车,再看着自己买的油盐酱醋和几卷灰色毛线,猛地喝了一大口豆腐脑,“兰凤,待会再陪我逛一会儿,给冬梅买身新衣服。”
“大姐,你也买身新的,我刚才看到一件的确良衬衫挺配你的。”许兰凤吃一口甜豆腐脑,再喝一口咸豆腐脑,满足地叹一声。
肖大凤一咬牙,“嗯,我刚才还看到一双鞋也不错,还有几卷红色的毛线……”
朱冬梅抬头望了望天,怎么感觉待会儿天要下红雨。
肖燕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用勺子舀着碎萝卜干。还是咸豆腐脑好吃,另一碗甜豆腐脑省给银林表哥吃吧!
梧桐树下,肖燕骑着小自行车在绕圈圈,沈银林扶着把带着她走直线。渐渐地,她能自己骑直线了。
正骑得畅快的时候,一个黑瘦的小男孩像个炮弹一样地冲过来,不由分说地把肖燕拽下车,自己跨上小车蹬了出去。
肖燕懵逼地跌在地上,手掌都蹭破了皮。
此时,旁边一个老太太,脸笑得像菊花,一个劲儿地喊:“小虎啊,慢点蹬,别摔了。”
沈银林惊愕地看着这强盗一样的小孩,怒不可遏,“特么的,谁家的混球?”
随即大步流星追上去,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后脖颈的衣领把小男孩从车上扯下来。
小男孩挥着胳膊,大喊着:“啊——小瘪三,我杀了你。”
那老太太也挥着枯瘦的手往沈银林身上砸,嘴里骂着:“哪来的小瘪三,敢打我孙子,看我不打死你。”
沈银林捂着脑袋往旁边让,戴九一边嘴里说着“得罪,得罪……”一边护着沈银林把三人分开。
这小男孩蛮横地一脚把自行车踢翻了。
肖燕圆睁着眼睛,感觉一股火气无处释放。她“嗷~~~”地一声,冲上前,跳跃,抡起拳头对准小男孩的鼻子,用力砸下。
“哇——”一声惨嚎响彻天空,周围旁观的都吓得退后几步。
老太太看见宝贝孙子流着两管鼻血,大掌瞬间向肖燕袭去,嘴里骂着:“个小昌逼,怎么没在粪桶里溺死?看我不打死你!”
突然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掌握住了老太太枯瘦的手,“老同志,消消气,发生了什么事?”
肖燕仰头一看,一个戴着帽子穿着制服的伯伯。肖燕认得这一身衣服,是抓小偷、杀人犯的。
沈银林有点腿软,怕这一身制服。
戴九也有点腿软,怕这一身正气。
肖燕挺着胸脯,指着捂着鼻子哭的小男孩说:“帽子伯伯,他抢劫我的自行车,五十块钱买的。”
然后又指着一脸凶狠的老太太说:“她是杀人犯,她还要杀我们。”
肖燕记得上次的帽子伯伯没抓到杀人犯,她一定要让这个帽子伯伯把杀人犯抓起来。
由于肖燕说的很高大上的标准普通话,这话语的含金量陡然上升。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年头,抢劫和杀人是要吃花生米的。
制服同志非常认真地处理这起案件。最终在小男孩父母和许兰凤的握手言和之下,以赔了肖燕十块钱告终。
肖燕用充满力量的手掌拍了拍掉了一块漆的自行车,决定以后要多练练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