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月双满月的时候,戴山收到了南泽镇肖一横的信,除了日常的问候,提到了南泽镇关于计划生育政策被树立典型的事。
戴山将肖家人聚在一起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你们爸来信了,说南泽镇被树立典型,计生办的严抓死守,有几户人家七八个月被抓去落了胎,有一些把孩子生下的妇女被抓到医院结扎了,还罚了款。你们爸的意思是年成和兰凤再躲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去再回去。贵喜和得福你们自己看是现在回去还是开春回去?”
朱贵喜和肖大凤对视一眼,再看了看朱金平,说:“我们也等个一年半载吧,金平和静荷的事明年要正式定下来。”
然后朱贵喜扭头看着沈得福说:“你要不把船卖给金平,然后和银林坐车回去。”
“再说吧!过几个月说不定形势又变了。”
沈得福暂时还舍不得走,吃得好睡得好,有钱赚还有豪华厕所,又没有婆娘管,日子别提多舒心了,能赖一天是一天。
戴山看大家暂时年前不会走,就商量着说:“你们爸在信里说南泽镇被抓的一些人家都在互相攀咬,有些躲在外面的被实名举报。你们在我这里暂时还没人知道,年前都不要写信。得福把钱拢一拢,可以给我,我让达言在市里帮你汇钱回家。”
许兰凤听到被抓到要结扎时又害怕又茫然,看着怀里熟睡的二女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生了肖月以后就敏感脆弱又多疑,脾气还容易暴躁。
肖大凤一看,安慰道:“没影的事不要胡思乱想,你看翁梅镇不就没人被抓去结扎。”
“这一两年翁梅镇都不会抓。”戴山看着这一大家子愁眉苦脸的,也安慰着:“镇上才损失了那么多孩子,政府也不会给太多压力,顶多罚款。”
肖燕听得一半明白一半糊涂,瞪大眼医生不就是给人结扎的吗?好像他还给继祖伯伯结扎了。难道爸爸也要被抓去结扎?
她看见妈妈难过,也安慰道:“妈妈,你别担心,爸爸结扎以后还是能跑能跳,继祖伯伯不就没事吗?”
肖年成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大声吼道:“瞎说什么大胡话,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别添乱。”
听到弟弟的吼声,肖大凤猛地一惊,嘴唇蠕动了几下,拍了拍肖燕的手说:“计生办如果来人是会去抓妈妈的,不是抓爸爸去结扎的。”
肖燕不懂就问:“为什要抓妈妈去结扎?”
肖年成反应过来自己行为过激,弱弱地回答:“因为计划生育,我们生了妹妹,超生了。”
“那为什么不抓爸爸要抓妈妈?”
一阵沉默。
许兰凤本来听到肖燕说让肖年成去结扎还有点小愧疚,一看肖年成又是吼又是说教,愧疚顿时转变成愤怒,把孩子往肖年成怀里一放,说:“人陈继祖为了个哑巴老婆宁愿自己去结扎,小燕只是说了个孩子家家的话你就吼上了,肖年成,你不是个东西。”
说完泪流满面地跑出去了。
肖大凤和朱冬梅赶紧跟着出去,肖燕翻着白眼骂了一句:“爸爸,你真不是个东西。”
然后像个小炮弹一样窜了出去。
跑到荷塘边,看见肖大凤和朱冬梅陪着许兰凤上了船,肖燕随即气咻咻地转身跑去了浴室。
刚脱完衣服躺着的爱丽丝,看见肖燕进来,热情地“嗨”了一声,肖燕“嗨”一声回应,紧跟着双手握成五雷印上去对着嘴印就是一顿乱捶,“真不是个东西……雷来……劈死你……敢吼我……劈死你……哼哧……哼哧……”
尖叫爱丽丝来不及尖叫就双眼一黑晕了。
“静荷姐姐……静荷姐姐……”
听到肖燕喊的静荷进来一看,爱丽丝晕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惊喜地说:“哎呀!今天身上的嘴退得快呢!”
然后用力把爱丽丝翻了个身,对着气喘吁吁的肖燕说:“累坏了吧!去外面喝点红枣糖水。”
一碗红枣糖水下肚,肖燕消耗一空的火气又噌噌噌地冒上来了,抡着铁拳,拳拳到肉,爱丽丝的后背顿时伤痕累累……
大洋彼岸,一栋豪华庄园内,在花园赏花的某个年轻伯爵,低头闻了闻香气四溢的红玫瑰,突然浑身上下像漏气了一样,发出此起彼伏的非人的尖嚎。
他双手猛地抠住自己的脸,指甲深陷皮肉。“不——回来!我的!都是我的!”嘶哑的吼叫裹着无尽的恐慌,十指疯狂抓挠,企图按住那正飞速流逝的生命力。
光滑的皮肤急速失去水分与光泽,龟裂出纵横交错的深壑。在那皱褶的最深处,无数细密如蚁的暗红色触须自血肉底层浮现,疯狂蠕动——触须上满是嘴式的吸盘。
“啊——!”凄厉的惨叫变了调,他的脊梁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喀嚓喀嚓,一节一节地向下弯折,被迫佝偻,最终瘫倒在地,华贵的礼服恍若没有支撑皱成一团,从内伸出无数触角,在阳光下渐渐干瘪……
鸟村的天空今天非常奇怪,大大的太阳明晃晃地挂着,可是时不时从云层里窜出来道雷电,吓得所有村民都躲在屋子里,面对着晴天霹雳,心里慌得一批。
上个月荷花塘一夜之间全部枯萎,蚂蚁集体自杀,这个月又发生了太阳雷,不会又有什么凶兆吧?
肖年成是在第二道雷落下的时候幸运地上了船,怀里的肖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许兰凤心疼地赶紧抱过去喂奶,肖年成腆着脸跟着去了船中舱。
沈得福躲在棚子里,想起刚踏出院子响起的第一道雷,感觉魂都要吓掉了,脑海中闪现出卖船回家的想法。
“爸,莲葬大师是不是被劈晕了?”沈银林指着远处躺着的光头,示意大家看。
几个人扒着门框也不敢出去。
晕躺在地上的莲葬,腿还一阵抽抽,手死死抓着今天刚拿到手的铜痰盂式的莲花钵,嘴里念着:“……缩为一莲……善结莲心……”
傍晚,肖燕睡了个美美的午觉回棚子的时候,发现爸爸妈妈已经床头吵床尾和了。她皱着鼻子,抖着腿,对着肖年成和许兰凤翻个白眼,冷哼一声,“都不是东西!”
“个死孩子,翻天了!”许兰凤抱着肖月,看着混不吝的肖燕,都气笑了。
看着大女儿这流氓样子,肖年成上来就揪住肖燕的耳朵,说:“你看你什么样子,怎么跟爸爸妈妈说话的,真要吊起来打一顿了。”
“疼……疼……”肖燕斜着脑袋用手护住自己的耳朵,“啪”地一声,像赶苍蝇一样拍走肖年成的手。
“嗷~~~~”肖年成松开手退后一步,左手捂着颤抖的右手手腕,“疼……你是铁手啊……嘶……啊……嘶……”
“咯咯咯咯……”肖燕笑了,以为爸爸在和他开玩笑,蹲着马步把双拳放在两侧大喝一声,“看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