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求你救救我们……”许是连日奔波,洛璃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疲惫与虚弱。
江沐雪脚步顿住,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她并非热心肠之人,修真界弱肉强食,多管闲事往往意味着惹祸上身。
但那股浓郁的血腥气和那声音中纯粹的绝望,让她冰冷的道心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曾几何时有个濒死的女子抓住她的手求她好好照顾她的小儿子。
收起纷杂的心思,江沐雪没有犹豫走向求救声音来源。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瞳孔微缩。一个浑身浴血的女子瘫坐在地,背靠着残垣,脸色苍白如金纸,气息奄奄。
她怀中紧紧护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那孩子脸上沾满污迹,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惊惧与茫然,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那女子看到江沐雪,尤其是她腰间代表天玄宗内门弟子的玉牌时,黯淡的眼眸中猛地迸发出最后一点希冀的光。
“仙子……是天玄宗的人?”她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求求你,救救这孩子……”
江沐雪没有废话,立刻蹲下身,指尖凝聚起精纯的灵力,便要探向女子的腕脉,同时另一只手已取出疗伤丹药。“别说话,我先替你稳住伤势。”
“不……没用了……”女子却艰难地抬手,冰凉的手指抓住了江沐雪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她的指尖沾染着粘稠的血,带着一种不祥的死气。“我的金丹已碎,魂魄将散,别再浪费灵力了……”
她死死盯着江沐雪,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轮回:“仙子……你叫什么名字?”
“江沐雪。”
“原来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沐雪仙子。”洛璃喘息声很重,似乎是到了强弩之末。“我们被人追杀了,求求你把这孩子带走,给他一个藏身之所即可。”
江沐雪眉头紧锁,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
男孩感受到她的视线,吓得往洛璃怀里缩了缩,那双清澈却空洞的眼睛里,倒映着江沐雪清冷的面容。
这孩子……身上有种异常纯净的气息,与他此刻的狼狈截然不同。
“你总得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叫什么?仇家是谁?”江沐雪沉声问道。
牵扯到如此严重的追杀,她不能不明不白地接手一个烫手山芋。
“我是青木灵医洛璃,他叫楚祁晏,我们……”洛璃刚张嘴,他们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法术破空之声。
“小心!”江沐雪反应极快,猛地将洛璃和孩子往自己身后一拉,同时并指如剑,一道冰寒刺骨的剑气横扫而出。
“何方宵小?!”江沐雪美目一横,精准截住朝着洛璃飞过来的暗器,“暗器伤人算什么东西!”
数枚淬着幽蓝寒芒的暗器被剑气击飞,深深嵌入周围的地面中。
三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道前后,堵死了所有去路。
他们全身笼罩在黑袍中,脸上戴着狰狞的獠牙面具,周身散发着金丹期的修为波动,但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煞气,显示他们绝非普通修士,而是以杀证道,双手沾满鲜血的专职杀手。
江沐雪瞳孔一缩,心中警铃大作。
这种打扮和气息是近些年悄然兴起、行事狠辣诡秘的影牙杀手。
“影牙的人?”她将洛璃和楚祁晏牢牢护在身后,淬骨鞭已悄然滑入手中,周身化神期的威压毫不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实质的寒潮弥漫在狭窄的巷道里。“谁派你们来的?”
为首那名杀手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冰冷无情,丝毫没有因江沐雪化神期的修为而退缩,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握成拳头。
杀意,瞬间暴涨。
左右两名杀手如同得到指令的傀儡,身形一晃,化作两道黑烟,分别从两侧悍然扑上。
一人直取江沐雪要害,另一人则诡异地绕向她身后的洛璃和孩子。
“找死!”江沐雪眼神一厉,淬骨鞭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蛟龙,带着冻结灵魂的极寒之气呼啸而出。
鞭影重重,瞬间封死了两名杀手的进攻路线,鞭梢精准地抽向他们的手腕和脖颈。
然而,这些杀手显然训练有素,且不畏生死,竟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强行突破鞭影,攻势不减。
江沐雪既要护住身后两人,又要应对两名金丹杀手的亡命攻击,一时间竟被缠住。
而那名为首的杀手,则如同毒蛇般在一旁窥伺,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就在江沐雪一鞭震退左侧杀手,右侧杀手的毒刃已几乎要触及洛璃衣角的千钧一发之际。
原本气息奄奄的洛璃,眼中猛然爆发出决绝的光芒。
她不知从何处涌起最后一股力量,猛地将怀中的楚祁晏推向江沐雪,自己则合身扑向了那名杀手。
“你!”江沐雪瞬间明白她要做什么,不禁有些动容。
虽说她是无端被卷入这场风波中,此刻莫名被托孤,但好像现在也没别的选择了。
“以我残魂,燃尽此身!青木禁法——万灵同寂!”
伴随着一声凄厉决绝的吟唱,洛璃周身爆发出刺目的翠绿色光芒。
那光芒并非生机,而是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毁灭气息,无数道翠绿色的符文如同锁链般从她体内激射而出,瞬间缠住了三名影牙杀手。
三名杀手发出痛苦的嘶吼,他们的动作瞬间僵滞,周身灵力如同被点燃般剧烈沸腾、溃散。
那翠绿的光芒如同附骨之疽,疯狂地侵蚀着他们的生机。
“洛璃!”江沐雪将楚祁晏放在地上,冲到洛璃的身旁,她想救她,但灵力像泥牛入海一样,毫无反应。
“咳咳,没用的。”洛璃的按住江沐雪的手,说道:“对不住,把你卷入这场无妄之灾中。”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先别说话,我先帮你稳定伤势。”江沐雪一咬牙,拿出她唯一一颗大还回春丹塞到她嘴里。“撑住了,你的孩子还等着你。”
“呕咳咳…没有用的。此乃我药王谷禁术,一旦发动……先对自身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势。”洛璃咳出一口血,连同江沐雪喂她的大还回春丹也吐了出来。
“放心…暂时还死不了。”
江沐雪捡起丹药,洛璃脸上的灰白告诉她,这是回光返照了。
“帮我……好不好?求你!”洛璃哀求地看着江沐雪。
“……好。”江沐雪看着她惨烈的模样,再看看扑过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楚祁晏最终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要先把他的丹田封印起来,助我一臂之力可以吗?”洛璃打起精神抱住楚祁晏,在他的额头印下一吻。
“……好。”江沐雪除了答应别无他法,叫她直接扔下一个小孩子自己走,确实做不到。
她一手揽住孩子,另一只手快速结印,与洛璃的灵力共鸣。
一道柔和却强大的封印之力,混合着遗忘与守护的意志,缓缓笼罩向怀中男孩的眉心。
楚祁晏只觉得眉心一凉,脑海中那些痛苦的画面如同潮水般退去,母亲染血的面容、杀手狰狞的獠牙……
一切都变得模糊,最终沉入一片温暖的黑暗。
他眼皮沉重地合上,陷入了无梦的沉睡。
“那你呢?我带你走吧?”江沐雪看向风中残烛一般的洛璃。
“不,我想去找我的夫君。”洛璃摆手道,“他一定在等我。”
江沐雪深知劝不住,只能随她去了,她应该是想把追兵的视线吸引走而已。
“拜托你了,只要他平安活着就行,仙子不必过于关注他,以免他被人盯上。”
江沐雪:“……好。”
而洛璃,在感受到封印完成的刹那,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释然却又无比哀伤的弧度,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阴暗的巷道中,连同那三名被重创的影牙杀手一起,仿佛从未存在过。
巷道内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江沐雪,以及怀中这个被封印了记忆的孩子。
她低头,看着男孩沉睡中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走吧,楚祁晏。”她将他稳稳抱起,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天玄宗的方向走去。
杂役堂,或许是个不错的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