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师高举着锤子的手,悬在半空,僵硬如石雕,一动不动。
他求助般地看向钱多多所在的包厢,在得到一个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点头确认后,才用几乎要断气的腔调宣布。
“叶……叶凡先生……获胜!”
锤落。
因为拍卖师的手因为剧烈颤抖,那柄象征着一锤定音的法器小锤,竟无力地从他手中滑落,叮当一声,掉在玉石高台上。
这清脆的声响,在此刻却像是惊雷,炸醒了无数失神的强者。
整个浩瀚的拍卖会场,依旧陷在那片因“百块混沌源晶”而凝固的死寂之中。
时间也好,空间也罢,一切都停滞了。
一位圣地的长老手中盘玩的万年温玉“啪”地一声被他生生捏爆,粉末从指缝滑落。
一位被誉为冰山美人的圣地神女,红唇大张,美眸圆瞪,仪态尽失。
李九霄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
那片胜利的潮红,迅速转为错愕的酱紫,又从酱紫化为屈辱的铁青,最后,沉淀为比锅底还要黑的颜色。
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人按在地上,用这最“土”的方式,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着耳光。
他听不见周围任何人的呼吸,只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一声声,擂鼓一般,震得他七荤八素,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液体直冲喉头。
他身旁的艳丽师妹,那双原本充满崇拜与爱慕的美眸,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呆滞与震撼。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脸色黑如死灰的李九霄,又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土包子所在的包厢方向,眼神深处,竟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丝无法言喻的……后悔?
不远那个被漆黑符文笼罩的独立包厢,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一道强横到足以撕裂小世界的意志横扫而出,却又在半途硬生生止住,只是死死锁定了凌霄的包厢。
在全场所有呆滞、震撼、贪婪、嫉妒的复杂目光汇聚之下,凌霄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他顶着“叶凡”那张憨厚的脸,在万众瞩目中走上台前,活像一个被老师叫上讲台回答问题的乡下学生,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钱多多已经屁颠屁颠地把那块“纪元残片”捧了过来,脸上的肥肉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
凌霄接过那块扭曲着空间的漆黑晶石,没有半分欣喜,反而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堆满了“好像买贵了”的懊恼与肉痛。
他甚至还把它凑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像在菜市场挑西瓜一样拍了拍,最后用一种几乎要哭出来的腔调,对着钱多多小声嘀咕。
“钱大哥,这……这玩意儿是不是有点亏了?黑不溜秋的,手感也不好。俺娘要是知道俺花这么多‘石头’买这么个黑疙瘩,非得把俺腿打断不可!你说这玩意儿,能拿回去砌猪圈不?结实吗?……这,这能退货不?”
这一幕,几句话,通过无数强者的神念,清晰地传遍了全场每一个角落。
“噗——!”
李九霄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逆血当场喷出,如同盛开的血色梅花,染红了身前华贵的地毯。
他眼前一黑,整个身体晃了晃,道心竟因为这极致的屈辱,而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他身边的艳丽师妹发出一声惊呼,赶紧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还在为“败家”而捶胸顿足的土包子,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杀了他!
必须杀了他!
必须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的神魂抽出,在九霄神火中炙烤一万年!
……
拍卖会场外,人流缓缓散去,但空气中那股震撼与躁动却久久未平。
凌霄和青鸢在钱多多的护送下,正准备返回万宝楼。
“叶凡!你给我站住!”
一个阴沉到仿佛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凌霄转过身,看到了面色黑沉如水的李九霄,以及他身后那一众杀气腾腾的九霄圣地弟子。
“李……李圣子,有事吗?”凌霄立刻换上那副怯懦的表情,甚至还往钱多多身后缩了缩,肥胖的钱多多顿时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
李九霄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一步步走上前来。
那恐怖的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两人相距不过三步之时,凌霄像是被李九霄的气势吓到腿软,脚下一个踉跄,“哎呀”一声,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前扑去。
正好撞在了李九霄的身上。
“区区神王,护体神光薄如蝉翼,也敢在我面前释放威压?”凌霄心中冷笑,但脸上却是惊慌失措。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凌霄手忙脚乱地道歉,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活脱脱一个被吓破胆的乡下人,双手还在李九霄华贵的圣子袍服上胡乱摸索着,想要站稳。
李九霄脸上闪过极致的厌恶与恶心,想也不想一挥袖袍,一股巨力直接将凌霄掀飞出去。
“滚!”
一个字,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杀机。
凌霄狼狈地差点儿摔在地上,被青鸢和钱多多七手八脚地扶住才站稳,赶紧“逃”走了。
没有人注意到。
就在那身体接触的一刹那,凌霄的指尖,一缕由“万象皆终”道纹之力凝聚而成的黑暗符文,悄无声息地穿透了李九霄的护体神光,最终,烙印在了他神魂的最深处。
凌霄心中暗道:“恭喜你,李圣子,你已成为守夜人最完美的猎物。”
李九霄看着“叶凡”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的暴虐不减反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眼神中的杀意化为怨毒:
“蠢货,很快,我就会让你知道,得罪我李九霄的下场!”
“我会亲手捏碎你的每一根骨头,抽出你的神魂,让你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中,永世沉沦!”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以为的“很快”,却再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