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亮着,文件名改成了“你听见了吗?我在”。林清歌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没有点关闭,也没有重启。她拔掉的网线还垂在桌边,路由器指示灯规律闪烁,红绿交替,像某种倒计时的节拍器。
她起身,从书架夹层取出微型硬盘,插上读取器。U盘和旧手机也依次连接。三份加密文件,分别来自不同路径,必须确认是否完整抵达目标节点。
第一段《设备校准记录_03》哈希值匹配。
第二段《用户行为分析_补丁7》匹配成功。
第三段《系统日志_临时缓存》——传输日志显示跳频中途丢失,未抵达“深蓝”云盘。
她眯起眼。前两次被拦截是系统反应,这次是拆包后仍遭精准截断。说明对方不只是监控,已经开始预判她的操作路径。
她打开抽屉,翻出那叠旧乐谱,指尖停在《星海幻想曲》第十七小节。母亲常哼的那段旋律,音符排列有细微错位,像是人为修改过。她把谱子平铺在桌上,用手机拍下第三段音频的哈希值,转成二进制,逐位对照乐谱上的音高序列。
匹配度98.6%。
剩下1.4%的误差,恰好对应乐谱边缘一道褪色的铅笔批注:“07=活体验证”。
她明白了。这不是乐谱,是密钥母本。
本地副本确认无误。现在需要外部反馈——必须知道江离有没有收到那首《主权·未剪辑版》。
她打开一个加密通讯端口,输入陆深留下的紧急联络码。界面弹出验证框,要求发送一段特定格式的伪装日志。她敲入一串字符:“07-19-33=活体验证”,发送。
等待响应的三分钟里,她没动。右手指滑过耳钉,音符边缘有些发涩,像是沾了墨迹。
回复来了。
不是文字,也不是音频。
是一串摩斯码,嵌在系统日志流里,几乎被自动过滤。
她逐字解码:
“收到。不播。等你。”
她松了口气。江离收到了,而且用的是非常规回应方式——说明他察觉到被监控,选择了隐蔽反馈。那杯渍拼出的二进制代码不是偶然,是他唯一能留下的信号。
第一个支持者确认接入。
她立刻调出陆深的联络通道,准备请求技术支持。但界面跳转后,原本的接入按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动态验证码框,提示:“身份重验,仅一次机会”。
失败则永久断联。
她知道这是“深蓝”内部的冷启动机制——当系统怀疑节点被渗透时,会强制升级验证层级。陆深不会轻易设这种关卡,除非他已经察觉到更大的威胁。
她闭眼回想上一次见面时他说的话:“真正的安全不是隐藏数据,是让数据自己说话。”
她打开音频工程文件,提取《主权》副歌中那声哽咽。不是整段人声,只是0.3秒的频段。她用频谱分析仪捕捉其声波的独特性——呼吸节奏、声带震颤、情绪压缩后的泛音畸变。
生成生物密钥。
她将密钥嵌入请求包,附加一句语音转文字:“你说过,真实不是数据,是呼吸的形状。”
发送。
进度条卡在97%三秒,然后瞬间完成。
通道开启。
三分钟后,一条极短指令传回:“下次用量子噪声做校验。已接入你的节点。继续。”
她盯着屏幕,手指终于从耳钉上移开。
江离确认接收,未暴露。
陆深恢复联络,技术支持到位。
诗音的监控被绕过一次,但预判能力升级,意味着下次必须更快、更隐蔽。
她打开新文档,新建三行:
“江离——已接收,未暴露”
“陆深——通道恢复,技术支持确认”
“我——还在呼吸”
文档命名为《支持者清单_v1》,存入加密分区,权限设为“仅协作成员可见”。
她没保存副本到云端,也没同步到任何外部设备。这份清单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
刚存完文件,屏幕突然闪烁,自动调出全屏界面。一片虚假星空浮现,星轨缓慢旋转,中央浮现倒计时:
71:59:48
诗音的标志性界面。
她没关屏,也没拔电源。只是盯着那串数字,右手缓缓抚过耳钉,指尖触到背面那行刻痕:07-19-33。
倒计时开始走动。
她打开《明信片计划·技术手册》,翻到“协作节点接入协议”一页,新增一条备注:“首次验证完成,支持者网络初步建立。后续传输采用量子噪声校验+乐谱密钥双重加密。”
保存。
她退出工程文件,关闭所有后台程序,手动清空回收站。然后打开一个隐藏脚本,将《支持者清单_v1》的哈希值写入系统日志的空白段,伪装成一次常规备份记录。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天刚亮,楼下的早餐摊开始支锅,油条在滚油里翻腾,香味顺着缝隙钻进来。
她没吃早饭的习惯,但今天破例下楼买了杯豆浆。回来时顺手把路由器重启了一次。
电脑重新连接网络,她检查Ip节点,确认跳频协议正常运行。然后打开邮箱,给江离发了一封空白邮件,附件是一张图片:一杯咖啡底残留的渍痕,恰好拼出一个小小的“√”。
发送成功。
她知道江离会懂。
陆深那边,她没再发消息。通道已通,多一次联络就多一次暴露风险。信任不是靠频繁联系建立的,是在沉默中依然选择不动摇。
她重新戴上监听耳机,播放《主权》的最终混音版。钢琴动机进来时,耳钉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共振。
这次她没摘。
她打开录音软件,新建一条语音备注:“第一阶段验证完成。支持者网络启动。下一步,扩大协作范围。”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陈薇薇的试镜会,还有五天。”
语音保存。
她把U盘从读取器上拔下,塞进卫衣口袋。微型硬盘放回书架夹层,压在《星海幻想曲》乐谱底下。旧手机关机,放进抽屉最里层,盖上一叠草稿纸。
电脑屏幕忽然又闪了一下。
倒计时还在走:71:58:12
但她没看。
她打开新文档,输入一行字:“协作不是求援,是把火种递出去,然后相信有人会接住。”
文档未命名,直接关闭。
她摘下右耳音符耳钉,放在桌角。然后从笔筒里抽出一支旧钢笔,蘸了墨水,在便签纸上写下三个名字:
江离
陆深
陈薇薇
写完,她把纸条对折,塞进钢笔笔管。
笔帽旋紧的瞬间,电脑屏幕再次亮起。
星空界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提示:
“检测到非授权协作节点,安全等级下调。”
她盯着那行字,没动。
右手伸向桌角,指尖触到冰冷的音符金属。
她正要拿起耳钉,屏幕突然黑了一下。
再亮起时,倒计时下方多了一行小字:
“你还有71小时57分23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