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要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皇家那摇摇欲坠的名声。
永庆帝的目光沉沉落在戚清徽身上。
“此事,令瞻怎么看?”
戚清徽声音平稳冷静。
“事已发生,动静不小,遮掩已是下策。臣以为,当务之急有三。”
他条理清晰。
“其一,严密封口。今夜在场侍卫、御林军,严令不得外传片言只语。”
“惩戒七皇子,对外统一口径,称二皇子与程大人夜中为寻白鹿,不慎遭遇猛兽,虽有些皮肉伤,好在万幸无碍,以此暂且平息谣言,保全皇家体面。”
谢斯南不高兴了。
“不是,我受罚?”
永庆帝眼神冰冷扫过去。
“若非你口无遮拦,不知轻重,将此事不管不顾地嚷嚷得人尽皆知,局面何至于此?”
这种事就该悄然禀报!
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威,震得谢斯南脖子一缩。
“滚出去跪着!”
谢斯南心不甘情不愿出去了。
心里却嗤之以鼻。
这才哪到哪儿呢。
戚清徽神色不改,继续道:“其二,此案关乎天家声誉,更关乎朝局安稳,必须查清。不能有半丝疑点。”
“其三……”
戚清徽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冬猎……必须照常进行,且要比以往更加隆重,顺遂。二皇子与程阳衢要在后续几日,参与狩猎、饮宴。如常出现在人前。”
“待冬猎结束,再行论处不迟。”
嗯,程阳衢怎么能简简单单就死了。
他看着永庆帝骤然蹙起的眉头,解释。
“若将二人仓促处置、禁足,或是称病不出,无异于坐实了丑事。”
“唯有如常露面,举止坦荡。便是其余官员心存疑虑,可天家的态度摆明,这些聪明人自懂得分寸。虽不敢明言,至少不会再公然提及。”
时间久了,也就淡了。
比如军饷的事,谁敢对谢北琰指指点点。
这不是天家一贯的作风?
永庆帝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眼底的阴霾却未完全散去。
这的确是目前最稳妥的法子。
尽管愤怒,但为了大局……
永庆帝扫了眼乌泱泱跪着的:“今夜之事,尔等需谨言慎行。若让朕听到半句不该有的风声……”
他没有说完,但话里的寒意,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荣国公。”
荣国公:“臣在。”
“护卫不严之过,暂且记下。此事由你调查,将功补过。”
永庆帝看都没看眼神晦败的谢北琰一眼。
“除了令瞻,都退下。”
人群颤颤巍巍离去。
戚清徽则继续跪着,他也没让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永庆帝抬步走近,居高临下俯视戚清徽。
有复杂的审视,还有难以言喻的……忌惮。
“今夜的事,朕首先怀疑的……”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便是你们戚家。”
戚清徽不慌不忙,嗓音依旧。
“圣上若质疑栽赃,臣便受着,无话可说。”
“不过您若要定戚家的罪,还请证据确凿。”
永庆帝:……
永庆帝高深莫测。
“你说,储君病重,二皇子出事,最后得利的是谁?”
戚清徽:“臣不敢揣测。”
“最好如此。”
永庆帝似随口一谈:“朕……还没闭眼呢。”
戚清徽不说话了。
那谁说的准啊?
两腿一蹬,就可以埋了。
————
翌日一早,以戚清徽立于帝王营帐,参谢斯南口无遮拦,败坏谢北琰名声拉开序幕。
谢斯南当着众人的面挨了二十板子,此刻正趴在榻上禁足。
他疼……
哦,其实不疼。
打板子的确实是御林军不错。
可永庆帝担心他这个混不吝的,狗急跳墙又做了什么事。
里头是放了水的。
看着打得狠,实则另有门道。
窦后过来,不似往日冷言冷语,难得面上多了满意笑意。
“谢北琰的事可是真的?”
“算了,不论真假,你都做得不错。让他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本宫已让人将消息递到东宫,程阳衢……储君如何能不心生罅隙?东宫和谢北琰的矛盾彻底激发……对你是机会。”
谢斯南似笑非笑,打断。
“母后若不是过问我伤势,那就请回吧。”
窦后笑意一凝,冷声轻蔑责备。
“一点小伤,又不致死,何须挂在嘴边?别再让本宫觉得你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不致死?
谢斯南笑:“烂泥怎么了?母后日后要是没了,还得烂泥给你摔盆送终。”
“你!”
“娘娘。”
外头传来嬷嬷的轻唤。
“时辰快到了,请您移步。”
山林猎场入口附近,早已按照品级搭好了各家临时休憩席位。
戚家的位置自然极为靠前,视野开阔。
戚清徽膝上趴着个小团子。
他修长的指尖稍一用力,手里的核桃便咔嚓一声裂开,递给允安。
允安努力地挑着果肉吃,可小手使不上劲,弄出来的都是碎末。
荣国公夫人看不下去了。
“令瞻,你把肉挑出来。”
允安刚要开口推拒。
爹爹说过,力所能及的事要自己来。
可戚清徽已不紧不慢地替他剥出了核桃仁,都是完整的果肉。
允安:!
嗯,现在的爹爹到底还青涩。
规矩还没那么多。
崽子眨巴眨巴眼,从起初受宠若惊地双手去接,渐渐爬到戚清徽腿上坐稳,凑过小嘴去衔……最后干脆张嘴等投喂。
戚清徽静默片刻:“知道这是什么吗?”
允安想了想。
他想到了!
允安为此!格外含情脉脉。
“爹爹。”
“这是父慈子孝!”
戚清徽:“错,是得寸进尺。”
允安慢吞吞爬下来,小手揣在前面,做听训的姿态。
“我错了。”
看的荣国公夫人心里难受!
“哪有你那么说允安的!”
荣国公夫人一巴掌拍到戚清徽背上。
“当爹的,你得照顾好他!”
戚清徽:??
有那么瞬间的不可置信。
可荣国公夫人显然是有了孙子,忘了儿子。
戚清徽能怎么办,反省一下,低笑继续剥。
却见允安后退几步。
戚清徽意外:“不要了?”
那还是要的。
允安接过来,却没有吃,反倒哒哒哒凑到明蕴身侧。
“娘亲,这可如何是好?”
明蕴正犯困:“嗯?”
允安:“爹爹笑了。”
“我怀疑他在警告我得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