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弦断顾曲，难舍惊鸿
星矩成功运转，第一批人员安全抵达的消息，如同春风般吹散了蜀都秘境中最后的一丝阴霾。
整个炎汉仙庭上下，都沉浸在一种充满希望与紧迫感的氛围中。
第二批传送名单的确定与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这一批，将以炎汉的核心文武、中坚力量为主，辅以部分龙宫派遣的辅助人员及学者，规模远比第一批庞大。
一旦成功抵达，便意味着炎汉在蓬莱天的根基将得到质的巩固。
然而，就在这井然有序的筹备中，一个出乎众人意料的情况，悄然出现。
都督府内，周瑜独坐窗前。
窗外，仙葩吐蕊，灵泉潺潺，景色雅致如画，却丝毫无法映入他的眼帘。
他手中无琴，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时缓时急，透露出主人纷乱的心绪。
他的面前，摊开着第二批传送人员的初步名单。
他的名字，赫然列在文臣武将序列的最前端，这是诸葛亮与刘备对他能力的极大认可与倚重。
可他，却第一次对这份殊荣，感到了沉重的犹豫。
原因无他，只因名单之上，没有“乔氏”二字。
大乔，小乔。
他那对名动江东、亦是他毕生挚爱的夫人。
并非诸葛亮或刘备刻意遗漏，而是基于一个冰冷而现实的规定——
为确保初期传送力量的最大化、避免不必要的风险与负担，原则上，首批及次批传送，皆不得携带无直接战力的家眷。
另外大小乔只有天仙后期修为！
这条规定，周瑜理解，甚至当初他也曾点头同意。
但理解，不等于能轻易接受。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年赤壁之战前，小乔于月下为他抚琴，曲调激昂，助他定下火攻之策；浮现出大乔温婉一笑，为他披上战袍，叮嘱他万事小心。
她们并非寻常女子，皆是蕙质兰心、修为不俗的仙子。
但在这动辄金仙、真仙陨落的仙界大战中，她们的那点修为，确实不足以成为前往未知险地的“战力”。
这一别，或许便是永诀。
蓬莱天再好，若身边再无那两道惊鸿倩影，于他周瑜而言，又有何意趣？
“公瑾。”
一声温和的呼唤自门外响起，打断了周瑜的思绪。
诸葛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羽扇轻摇，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淡然微笑，眼神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丞相。”周瑜起身相迎，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诸葛亮步入室内，目光扫过桌面上那份名单，以及周瑜那未来得及完全掩饰的复杂神情，心中已然明了。
他并未直接点破，而是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似是随意道：“第二批人员不日即将启程，诸多事宜，还需公瑾多多费心。蓬莱情况虽初步稳定，然根基未固，百废待兴，正是亟需公瑾这般大才之时。”
周瑜沉默了片刻，终是苦笑一声，对着诸葛亮深深一揖：“丞相厚爱，瑜…感激不尽。然…瑜恐要辜负丞相与陛下期望了。”
诸葛亮转过身，看着他：“因二位夫人？”
周瑜深吸一口气，不再掩饰，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与痛苦：“丞相明鉴。瑜与内人，相伴多年，情深意重。此去蓬莱，前路艰险，吉凶未卜，若…若让她们独留瀛洲，瑜…实难心安，亦难专心为仙庭效力。恳请丞相，允我留待后续，再…”
他的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清晰。
诸葛亮并未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周瑜，看着这位才华横溢、心高气傲的美周郎，此刻为情所困的模样。
密室中陷入短暂的寂静。
良久，诸葛亮轻轻叹了口气：“亮，亦非草木，岂能无情？公瑾与二位夫人伉俪情深，亮甚为感佩。若易地而处，亮或许…亦会作此想。”
周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与感激。
然而，诸葛亮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然，公瑾可知，你若留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蓬莱初期建设，将失去一位足以统筹全局、协调各方、甚至独当一面的核心支柱。云长、翼德善战，子龙沉稳，士元善政，然皆非长于外交斡旋、宏观布局之人。你的位置，无人可替代。”
“意味着，龙宫方面，敖洄长老等人，更认可与你的合作。你的缺席，可能会让龙汉在初期的磨合出现不必要的滞涩。”
“更意味着…”诸葛亮目光如炬，直视周瑜，“…你放弃了最先把握蓬莱机遇、为自身未来、也为二位夫人未来争取最大保障的机会。”
“瀛洲资源日渐枯竭，魔患犹存，绝非久安之地。留在后方，看似全了情义，实则可能让三位陷入更长久的困境之中。唯有前方站稳，后方方能真正安稳。”
周瑜身体微微一震，诸葛亮的话，如同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可是…”他嘴唇翕动，还想说什么。
“至于二位夫人…”诸葛亮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亮，何时说过，要让她们永远留在瀛洲了？”
周瑜猛地抬头：“丞相的意思是？”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诸葛亮羽扇轻摇，“初期限制家眷，是为集中力量打开局面。待我等在蓬莱站稳脚跟，构建起稳定的基地与通道，后续传送的安全性、承载能力必将大大提升。届时，迎接家眷团聚，乃是水到渠成之事。”
“公瑾，你乃智谋超绝之士，当知何为轻重缓急。暂时的离别，是为了更长久的相守。你若因小情而舍大义，止步于此，岂非辜负了二位夫人对你的一番深情与期望？她们若知，会同意你如此选择吗？”
周瑜怔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大小乔平日虽柔情似水，却在大事上从不含糊、始终支持他抱负的模样。
是啊，她们绝不会愿意成为他的绊脚石。
诸葛亮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放心，留在瀛洲期间，二位夫人将会得到龙宫与我留下辅政人员的最高级别保护与照顾，安全无虞。而你，则需要带着她们的期盼，先去往那片新天地，为她们，也为我们所有人，打下一片真正的、安定的江山。”
“待到蓬莱花开，基业稳固之时，亮亲自为你主持，迎接二位夫人团聚。如何？”
周瑜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再睁开时，眼中的犹豫与痛苦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往日的睿智与坚定，以及一丝深深的感动。
他整理衣冠，对着诸葛亮，深深一揖到底，声音有些沙哑，却铿锵有力：“瑜…愚钝！谢丞相点拨之恩！瑜…愿往蓬莱！必竭尽所能，不负丞相、陛下厚望，亦不负…内人所期！”
诸葛亮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将他扶起：“如此，甚好。”
心中却是暗道：好险，差点折损一员统筹大局的核心重臣。情之一字，果真厉害，连美周郎亦难幸免。
窗外，似有悠扬的琴音隐约传来，如泣如诉，又如金石般坚定。
周瑜侧耳倾听，嘴角终于泛起一丝温柔而决然的弧度。
弦未断，曲未终。
只是暂别惊鸿，为了将来，更能展翅翱翔于那更广阔的九天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