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瞳脸上那个凝固的、空洞的标准微笑，像冰锥一样扎在陈正和林柚的神经上。电缆井里的死寂被陈正粗重的喘息和秦瞳喉咙里断续的、意义不明的呜咽填满。应急灯又顽强地闪了两下，光线虚弱得只能勉强勾勒出人影轮廓。
“钥匙…”林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她快速扫了一眼秦瞳那张在昏暗中僵硬微笑的脸，又看向陈正，“他不能死，但他也不能留在这里发疯。d区监控虽然瘫痪了，但备用电源随时可能启动，巡逻队也不是聋子。”
陈正赤着的那只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脚底的刺痛感让他混乱暴怒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他狠狠啐了一口，弯腰捡起地上的撬棍，眼神凶戾地盯着地上的秦瞳：“那怎么办？把这玩意儿拖走？”一想到这家伙脑子里可能塞着朵朵的记忆碎片，他就觉得浑身爬满了蛆虫。
“老K在b-7监控节点等我们汇合。”林柚语速飞快，手指在轮椅扶手的隐藏触控板上快速滑动，调出老K发来的地下管线图，“那是这条主电缆井的监控盲区，也是唯一能暂时屏蔽手环信号的地方。把他弄过去！快！”
陈正没再废话。他像拎麻袋一样，粗暴地揪住秦瞳昂贵西装的领子，另一只手穿过对方膝弯，猛地发力。秦瞳的身体软绵绵地被扛了起来，那颗曾精心打理过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嘴角的微笑在颠簸中显得更加诡异。陈正扛着个大活人，赤着一只脚，另一只脚还穿着鞋，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狭窄、布满管道的通道，跟着林柚轮椅微弱的指示灯，向更深、更黑暗的迷宫深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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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7监控节点。名字听着唬人，其实就是个嵌在厚重混凝土墙里的老旧设备间，空间比公共厕所的隔间大不了多少。空气里弥漫着更浓的灰尘味和电子元件老化散发的、类似烧糊的塑料味。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中央几块拼凑起来的监控屏幕，幽幽地闪着蓝光，映照出老K那张沟壑纵横、此刻写满凝重和一丝不耐烦的脸。他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翘着，鼻梁上架着一副用胶带缠了又缠的老式放大镜，正埋头在一堆裸露的电线和电路板中间。
“吱呀”一声，沉重的防火门被陈正用肩膀顶开。他扛着秦瞳像卸货一样把他“砰”地一声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自己也累得靠在门框上大口喘气，那只赤脚沾满了黑灰和不明粘液。
“我的老天爷！”老K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手里的精密螺丝刀差点掉地上，“你们是把蜂巢的太子爷绑票了还是怎么着？他这脸…抽筋了？”他眯着眼，透过放大镜看着秦瞳脸上那凝固的微笑，眉头拧成了疙瘩。
“比抽筋严重。”林柚操控轮椅滑进来，迅速关上门，“意外摔了一跤，后脑勺磕在d区脑波诱导节点上，可能串频接收到了朵朵的部分记忆，然后就变这样了。系统强制微笑指令还在他脸上挂着。”她言简意赅地把刚才的惊魂一幕概括完。
老K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丢下手里的活，凑到秦瞳身边，动作麻利地从他鼓鼓囊囊的工具腰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神经反射锤，在秦瞳的膝盖、手肘等地方快速敲了几下。反应微弱且不协调。“意识层面混乱，神经反射异常，典型的脑波干涉后遗症，还叠加了物理撞击…啧，麻烦大了。”他摇摇头，又快速检查了一下秦瞳断裂的手环，“这玩意儿彻底废了，倒省了我们屏蔽信号的功夫。”
“能弄醒他吗？或者…把他脑子里关于朵朵的东西导出来？”陈正喘匀了气，急切地问，眼睛死死盯着地上毫无生气的秦瞳。
老K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神仙？这是意识层面的东西！比破解个防火墙难一百倍！现在当务之急是……”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嘀嘀”报警声打断。
声音来自房间中央那几块监控屏幕。只见其中最大的一块屏幕上，原本分割显示的疗养院各区域画面瞬间黑了一大半，但一个关键区域的画面被自动放大——那是位于d区深处、守卫森严的核心服务器机房！屏幕上，刺眼的红色警报框正在疯狂闪烁，一行冰冷的白色文字覆盖在画面上：【脑波灌溉实验 - 主进程暂停！错误代码：E-742 - 手动干预中断！】
“手动干预中断？”林柚心头猛地一沉，“灌溉暂停了？难道是刚才的断电连锁反应？”
老K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他飞快地在旁边一台满是油污的笔记本电脑上敲击着，调出一串串滚动的日志代码：“不对！不是断电引起的！日志显示暂停指令是…是从d区二级监控室发出的！有人在那边的控制台按了暂停键！”
“二级监控室？”陈正一愣，“那鬼地方不是废弃了吗？刚才断电的时候？”
“有人！而且不是我们的人！”老K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有人在利用我们的断电浑水摸鱼！他想干什么？暂停灌溉…是为了救朵朵？还是另有所图？”
就在这时，那块显示核心机房的监控屏幕上，红色警报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子窗口弹了出来。窗口里显示的，赫然是二级监控室内部的实时画面！画面有些模糊，角度也很刁钻，像是从某个隐蔽的摄像头拍摄的。
只见画面里，一个巨大的、布满按钮和摇杆的旧式控制台前，站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穿着疗养院保安制服，背对着镜头，身体僵硬地站着，姿势极其别扭。另一个则站在控制台侧面，身材臃肿，穿着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戴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他的动作鬼鬼祟祟，一只手似乎在控制台上摸索着什么。
“那保安…姿势不对！”林柚眼尖，立刻发现了异常，“像被什么东西挟持着！”
老K把画面放大、锐化。只见那保安制服男人的腰侧，赫然抵着一个闪着金属寒光的尖锐物体——像是一把特制的螺丝刀！而那个穿着工装、戴着鸭舌帽的胖子，正用另一只手，试图去按控制台最上方一排、被一个透明防尘罩锁住的红色按钮——那正是强制停止所有实验进程的总闸！
“他想按总闸！”陈正低吼。
但画面中，那胖子戴着厚手套的手指笨拙地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撬开那个小小的防尘罩锁扣。他似乎有些急躁了。
突然，那胖子做出了一个让监控室里三人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掀起了自己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上衣下摆！一个圆润、厚实、像发面馒头一样白花花、油亮亮的肚腩，瞬间暴露在监控摄像头之下！
“我滴个亲娘嘞！”老K的放大镜差点从鼻梁上滑下来。
更惊人的还在后面。只见胖子飞快地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小片银色的、薄如蝉翼的金属贴片，“啪”地一下，精准地贴在了自己肚脐眼上方那片最柔软、脂肪最厚的区域。贴片瞬间吸附在皮肤上，微微闪着蓝光。
然后，胖子深吸一口气，那圆滚滚的肚腩像充了气一样又鼓胀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将自己那片贴了导电贴的肚皮，缓缓地、稳稳地，朝着控制台键盘上方一个不起眼的、标注着【F5 - 紧急暂停\/恢复】的物理按键，压了下去！
键盘是特制的，按键都被焊死在金属面板上，显然是为了防止误触或破坏。但胖子显然没打算用手指去按。
他要用肚皮！
监控室里，陈正、林柚、老K，连带着地上昏迷抽搐的秦瞳，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荒诞至极的一幕。
屏幕里，那片白花花的、贴着小蓝片的肚腩，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或者说搞笑）气势，坚定不移地接近那个小小的F5键。一滴豆大的汗珠，从胖子因为用力而绷紧的下巴滚落，划过脖颈，消失在工装领口。
终于，那柔软的、富有弹性的脂肪层，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按键！
监控画面似乎都跟着那肚皮接触按键的瞬间震颤了一下。
胖子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肚腩上的脂肪被挤压变形，努力向下施加着压力。那滴滚落的汗珠似乎也发挥了作用，在脂肪与金属接触的微小缝隙间，汗液中的电解质提供了临时的导电通路。
滋…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流声仿佛穿透了屏幕。
下一秒，核心服务器机房的监控主屏幕上，那个疯狂闪烁的红色警报框旁边，那行【脑波灌溉实验 - 主进程暂停！】的文字下方，极其突兀地、毫无征兆地跳出了一行新的绿色小字：
【用户干预：二级监控台 - F5 暂停指令确认。备份进程终止。】
“备份进程终止？！”林柚失声叫了出来，“他…他用肚皮暂停了主进程，还顺手把自动备份给关了？！”
老K也懵了：“这他妈…脂肪层当电容键盘？这思路…太他妈野了！”他看着屏幕上胖子那还在努力用肚皮压着F5键的滑稽背影，眼神复杂得像在看一个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天才。
陈正更是张大了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同样分量不轻的肚子，表情古怪，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该骂娘。
然而，这荒诞喜剧般的“肚腩操作”带来的喘息，连三秒钟都没能持续！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监控屏幕里炸开！b-7设备间的三人被震得浑身一颤。
只见二级监控室的画面剧烈晃动！那扇厚重的金属防火门，被人从外面用极其暴力的方式，轰然撞开！扭曲变形的门板向内凹陷，门锁处火星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