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原光打量着手中葛城康平提交上来的学生建议表,又看了看对面端正坐在对面的葛城康平,又看看建议表,不由得觉得有些幽默。
野原光指尖在建议表“增设围棋、将棋、国际象棋对抗赛”那行字上轻轻敲了敲,抬眼时嘴角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
“葛城,你确定要在满场跑跳的体育祭里,专门开辟一个场地来进行需要一次就要静坐半小时的棋赛?这可不像你平时的风格啊。”
葛城康平本就因提交上去的建议而感到尴尬的神情更显窘迫。
这不是他的建议,是现在的一年级A班的领导人坂柳有栖提出来的。
尽管他觉得这么离谱的提议,野原光不会答应的,但坂柳有栖毕竟是现在的A班领导人,他又是刚刚宣布听从坂柳有栖也不便拂了坂柳有栖的面子。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野原副会长,我认为……这个提议虽与体育祭传统形式不同,但并非毫无可行之处。”
葛城康平攥着校服下摆的手松了松,尽量让语气显得客观,
“我提前做了预案,可以用社团楼的空教室当赛场,不会占用主场地,时间上也不耽误整体赛程。”
葛城康平说着从文件袋里抽出张打印纸,指尖在纸面边缘轻轻压了压:“社团楼三层有两间闲置教室,我已经和管理员确认过,体育祭当天可以全天使用,不会占用操场主场地。教室空间足够,每张棋桌会预留足够间距,避免选手互相干扰。”
葛城康平顿了顿,又补充道:“裁判我也提前联系好了,是棋社的三位社长,每人负责一个棋种,还提前拟好了判罚规则表,不会出现争议。另外……我私下问过一些同学,至少有十多人表示如果增设棋赛,他们愿意报名,大多是平时很少参与体育活动的人。”
野原光拿起那张纸,扫过上面“场地确认”“裁判名单”的字样,嘴角笑意深了些:“你倒把前期准备做得这么周全,看来就算觉得提议离谱,也没应付了事。”
他抬眼看向葛城,“这些都是你主动跟进的?坂柳没提具体要求?”
棋类运动不是葛城康平的强项,而葛城康平也不是一个善于打破常规的人,这些大概是坂柳有栖让他做的。
毕竟开学初,坂柳有栖拄着手杖去各种棋社“踢馆”的事,在一年级甚至整个学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从普通社员到社团社长无一幸免:全都败在了她的手上,甚至几分钟就能结束一局。
“她没提……”葛城康平下意识地回答道,但又停住了,他发现自己好像就这样把坂柳有栖水灵灵地暴露出来了。
野原光没管葛城康平的局促,陷入了沉思。
棋类运动的设置确实挺有新意,而且也照顾到了不善于体育运动的同学,同时也能给坂柳叔叔一个交代。
想到坂柳成守对自己的恩惠只是想让自己稍微照顾一下身体不便、却总想着证明自身价值的女儿,野原光觉得这提议倒成了最好的“照顾”——既没把“特殊对待”摆在明面上,又给了坂柳有栖一个靠能力实现想法的机会,比单纯的迁就体面得多。
野原光笔尖在入选表那栏轻轻划了一道勾,多了几分干事的利落:“行,这个提议不错,我通过了。至于之后的具体事情,还需要你多跟进。”
“好的,我会重新寻找其他方案的,”葛城康平还没意识到这个看似离谱的提议通过了,低头攥着文件袋就准备起身,连后续要怎么跟坂柳有栖解释“提议被驳回”的措辞都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
直到野原光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语气传来:“葛城,你先别走。我是说‘通过了’,不是让你重新找方案。”
葛城的动作猛地顿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缓缓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错愕,先前紧绷的下颌线都微微松弛了些:
“……你是说,这个提议……通过了?”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生怕自己刚才走神听漏了关键信息,连攥着文件袋的手都不自觉松了几分。
“是的,我说这个决议我通过了。”野原光十分耐心地又一遍回答道。
“可为什么?”葛城的声音里还带着没压下去的困惑,他下意识地追问,连先前的窘迫都被这份意外盖了过去,
“我以为……这种和体育祭传统协调性极为不符的提议,至少会被驳回或者再议。静坐对弈和跑跳竞技差得太远了。”
“谁说脑力运动就不是运动了,葛城你的观念这就有些狭隘了。
体育祭的本身目的不是‘比谁的体力更强’,而是让每个学生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竞技舞台’。
不是为争一个第一,要真是这样的话,怎么不跟奥运冠军,世界纪录保持者比比去,体育祭的意义从来不是‘筛选最强者’,而是让每个普通人都能找到‘全力以赴的机会’
是为了大家能有一场以后能难得回忆起的、真正‘参与过’的活动——不是只有冲过终点线的人才能记住体育祭。”
野原光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少了几分调侃,
“跑跳项目考验的是爆发力与耐力,棋类对抗拼的是算力与心态——本质上都是全力以赴的竞争,凭什么后者就不能出现在体育祭上?”
他指了指建议表上“十多位不擅长运动的同学愿意报名”那行字,眼神清明:
“你想想,那些平时只能在操场边鼓掌的同学,现在能坐在棋桌前,为自己、为班级争取荣誉,或许这部分同学不会很多,但我们也要照顾到他们的感受。
不是所有人都擅长在跑道上冲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跳高架前起跳,但至少我们能给他们一个‘不用拼体力也能发光’的地方。”
这难道不是体育祭该有的‘全员参与’?比死守着‘只有跑跳才叫体育’的旧规矩,有意义多了。”
葛城的目光落在建议表上那行字上,紧绷的眉头渐渐舒展,攥着文件袋的手指也终于完全放松。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消化这番话,随后轻轻点头,语气里的困惑褪去,多了几分认同的笃定:
“您说得对,是我之前把‘参与’的范围想窄了。那些同学能有机会站在棋桌前争取荣誉,确实比空守着传统更有意义。”
他看向野原光,眼神多了几分清晰的目标感:
“我会尽快和棋社社长敲定判罚细节,再统计清楚报名人数,下周把场地布置方案和器材清单一起报给您。一定不让这份‘参与感’出任何纰漏。”
野原光看着他不再局促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指尖在建议表上轻轻一点:
“不用太急,把细节捋顺最重要。有解决不了的协调问题,直接找橘书记对接流程,或者随时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