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翛看着眼前人的癫狂模样,眼里流露出厌恶至极的情绪。
此时听到声音的常青几人也赶了过来。
许禾甚至还拖着陷入昏迷的言珺,他双眼紧闭,浑身瘫软任由人将他拖着。
戚晚则是盯着刘盛泽,眼里是小狼一般凶狠的目光,死死咬着牙。
戈棉用眼神无声地询问许禾,言珺什么情况,许禾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那看起来很有可能是被刘盛泽打晕的喽。
“你引我们过来,”裴闻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是为了讲这些疯言疯语?”
刘盛泽脸上笑意,他在所有人的脸上扫都过一遍,情绪淡了下来:“跟你们说也没用,你们怎么可能懂呢?”
随后他突然扭头看着戚晚:“很恨我吧?”
戚晚警惕地盯着他,皱着眉头没接话。
刘盛泽靠近了戚晚两步,脸上露出一丝愉快的笑容:“你妈妈可是我最优秀的成果之一,只可惜……”
他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不满:“她太软弱了,连杀个人都不敢。”
戚晚听到妈妈的事情,眼睛大睁着死死盯着他,不想错过一丝消息。
听到这里,他大声反驳道:“你才软弱,无故杀人就是不对的,我妈妈是个好人!”
“好人?”刘盛泽嘴角带上讥讽的笑,他看着眼前单纯的少年,轻易地打碎了他所有的希望,“如果想活得久的话,做好人可做不到。”
“你的妈妈是你说的好人,所以活不长啊。”
这样残忍的一句话,让大家都担心地看向戚晚。
戚晚眼神一震,嗓子几乎都要发不出声音了,却仍固执地说着“你骗人……”
“妈妈,她,不会抛下我的……”
他的声音那么轻,低哑到像是在自说自话。
刘盛泽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视线移到裴闻翛身上:“别再这么多废话了,要杀就杀,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裴闻翛看到他眼里释然、满足的情绪,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恶贯满盈的人,凭什么能死得瞑目,凭什么这样的疯子留下来的苦难,只有他们这些受害者记得、受着。
“想死个痛快?”裴闻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语气却阴恻恻的,“没那么容易。”
“那你们还能做什么呢?”刘盛泽毫不在意道,“折磨我?随你们便,反正也不重要了。”
“啊啊啊啊啊!”戚晚突然崩溃地捏着拳头吼叫着冲了上去。
但刘盛泽又好像并没有任人打杀的意)没看看.63思,他四级异能的火球也直冲戚晚而去,眼神轻蔑:“你还没有杀我的资格。”。
不过被裴闻翛用水系异能逼灭了。
戚晚只感觉到脸庞有一瞬间的灼热,又被流水的气息拂去。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脑海里全是那恐怖的火球的模样,常青在后面扶住了他。
戚晚只觉得耳边有谁在说着什么,已经听不清了,脑海里全都是那句,他那么弱,就连给妈妈报仇都做不到!
常青见少年几乎要走火入魔的状态,连忙蹲下拍了拍他的脸:“七万!快回神!”
着急之下,戚晚都喊成了七万。
见他没反应,常青皱着眉继续呼唤:“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还想不想报仇了?!”
耳边常青重重的声音落下,戚晚愣了愣收回了神思:“想。”
他太想了,尤其是亲耳听到妈妈的死讯后,他的心都疼地在滴血。
戈棉见戚晚回过神来了,这才放心地看向现在陷入僵持的两人。
裴闻翛看着刘盛泽,突然情绪平静下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吗?”
“你想让我们杀了你,然后放过言珺是吗?”
躺在地上的言珺眼睫毛突然颤了颤,裴闻翛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声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刘盛泽眼神发沉,盯着裴闻翛道:“我有什么可在意他的?”
“你们要知道,我和他可不是什么血浓于水的亲人。”
言珺也许是被裴闻翛戳穿了,面色平淡地站起身,可有可无地拍了拍他身上脏乱的大衣。
戈棉他们都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但显然他现在不是很想交流的样子。
“可对你的妻子来说,言珺就是她最在意的人之一不是吗?”裴闻翛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愧疚,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刘盛泽突然恼羞成怒地低吼了一声,他上前拽住裴闻翛的衣领,眼里满是愤怒,可能还有点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迷茫。
裴闻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对于刘盛泽的动作并未生气,反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在刘盛泽颤抖的目光里戏谑地戴在他鼻尖上。
“刘博士还是戴着眼镜顺眼些,怎么能因为异能不近视了就不戴了呢?”
裴闻翛说完就冷漠地扯开他的手,后退几步到戈棉身边站定。
刘盛泽在眩晕的目光中呆滞着,看着戈棉那张脸,仿若陷入了某种记忆中。
“刘博士!”明媚的少女笑着喊他,清脆的声音像是清凉的泉水涌入闷热的夏季。
周围的场景突然在他眼里变幻,空荡荡的山谷变成了热闹的街市,原本阵阵的寒风也消失不见。
耳边挤入嘈杂的交谈声、叫卖声,他僵着脖子往旁边的便利店看去,干净透亮的玻璃照映着他年轻的面庞。
那少女小鹿般灵巧地从人群中穿过,欢快地停在他身前。
刘盛泽感受到此刻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动了起来。
他就像个占据这具躯壳的一道灵魂,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他扬起腼腆的笑意,抬起了手,摸了摸少女的头。
此刻场景突然又开始变幻,他下意识寻找少女的身影。
有人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他一转身,没看到人。
他此刻已经站立在了一个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里,门口的鞋柜上还放着一只微笑的招财猫,它的一只手还在憨态可掬地晃着。
女人从他身后蹦出来,笑着打趣他:“怎么每次都上当,是不是眼镜不止挡住了你的视线,还遮住了你的智商啊?”
她现在已经是一个中年人了,面庞越来越让他感到熟悉,但俏皮的模样一点没变。
“我把眼镜摘了……”他听见自己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抬手做势就要摘眼镜。
意料之中地被女人拦住,她牵着他的手,嗤笑道:“怎么都结婚了还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看看我们的新房,我一手装饰的,感觉怎么样?”
“其他的都好,就是为什么房子里要放一个招财猫啊?”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啊,不行啊?”
他觉得她的妻子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了吧,刚要回答“当然可以”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又是一转。
头戴婚纱的妻子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而他也不出所望地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单膝下跪,掏出了一枚金戒指。
他听见他真挚的声音,从激动到哽咽:“言瑛,我爱你,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我愿意!”言瑛哽咽地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伸手把无名指放入了金戒指,然后扑入他的怀里,白色的头纱飘扬着落在地板上。
他郑重地抱着怀里的妻子承诺道:“这一次是补上的金戒指,等下回,我一定会给你一场完美的婚礼。”
“没关系的,只要有你在,这些都不重要!”
“真的吗?你上午还说过最讨厌戴眼镜的四眼仔了呢。”
“……”
“还有,哪有新娘主动的,我都没有表现的机会了。”
“那怎么了?新娘也需要表现的机会的。”
……
多么温馨美好啊,美好到他都快要忘记后面那些灰暗的时间了。
大抵像是所有像他们这样,最开始只满足最简单的幸福的贫穷又天真地愚蠢的情侣、夫妻,最后都会被现实鞭挞地遍体鳞伤。
然后才相信,其实世界上没有什么王子和公主会相爱一生的故事,只有一对到最后留下遍地鸡毛的怨偶。
而后面那些事情都验证了他们年轻时的愚蠢,没有能力就别做白日梦了,像个傻子一样。
“你到底在不在乎这个家?”言瑛轻柔质问的语调从房间里飘出。
换上研究服的他此刻要赶去实验室记录实验的进度,他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你知道我有多在乎这个实验,它马上就会有结果了。”有了结果,拿了奖,也许他们的生活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后来呢,刘盛泽看着自己苍老的双手,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温热的鲜血。
是啊,他绝望地掩住双眼,眼白里血丝蔓延,是他……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还掩人耳目地对外宣称她只是失踪了。
看着不到他腰的言珺满怀期待和思念的双眼,他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只有整日整日地守在研究室,不然,他爱人的牺牲,就真的……没有意义了……
是他,为了实验成功不择手段地抓来了S市所有的老人小孩充当小白鼠,他们要么因为实验失败而惨死,要么就是死在和怪物待在一起“训练”的过程中。
后来在年轻人的身上发现,异能试剂的成功率要远高于那些老弱病残。
他便骗那些愚蠢的居民,说这是免费分发的病毒疫苗,是可以保平安健康的好东西。
所有人都没怀疑,乖地像被圈养的猪羊一样注射了试剂。
可是六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们那些有天赋的异能者的上限永远停留在三级,他自己最先注射,也只能堪堪熬成四级异能者,永远达不到目标!
总之,他一直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得不到那个比裴闻翛还要更加强大、拥有恐怖力量的异能者。
刘盛泽神情癫狂恍惚,低声喃着“实验就要成功了”、“拿奖了”、“你看到了吗?”,他嘴角是笑着的,眼睛里却又似乎残存着泪光。
大家看着一直自导自演、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的刘盛泽,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