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之誓的公会频道里，往日热火朝天的任务汇报和装备分享渐渐被另一种声音取代。
“东区下水道的变异鼠巢又刷新了，这周第三次了吧？”一个Id叫“铁砧”的锻造师抱怨道，“材料掉率低得可怜，修装备的钱都快赚不回来了。”
“西边废墟的腐蚀傀儡更恶心，”另一个声音接上，“打起来费劲，掉落全是垃圾，还不如去挖矿。”
林朔沉默地翻看着后勤组提交的本周消耗报告。药剂、卷轴、装备耐久度的损耗曲线明显上扬，而任务收益和材料采集量却开始走低。这种微妙的失衡正在公会内部蔓延开来。
虎子刚带着一队人从城外回来，盾牌边缘还沾着未干的紫色粘液。“今天又清了三处小裂隙，”他灌下一瓶清水，声音有些沙哑，“妈的，那些玩意儿越来越难缠了。”
苏洛递过一块干净布让他擦脸，眉头微蹙：“虎子哥，你们今天遇到的怪物…感觉和副本里的不太一样？”
“何止不一样，”虎子摇头，“副本里的怪好歹按套路来。外面这些，打起来让人浑身不舒服，像有东西在脑子里挠。”
李墨尘从一旁走来，手中资料板闪烁着微光：“根据监测，野外由暗蚀直接催生的怪物，其能量签名与副本内经过系统调制的存在显着差异。它们似乎携带更纯粹的…混乱属性。”
林朔想起之前接触的那枚超高强度暗蚀结晶，以及体内晶核那瞬间的冰冷悸动。这些裂隙中涌出的怪物，是否与那枚结晶同源？
“抱怨也没用，”林朔收起报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清理工作必须继续。铁砧，你需要的稀有金属，我会让采集组优先分配给你。其他人也是，公会仓库会调整配给，优先保障一线战斗人员的消耗。”
他的表态暂时平息了频道里的骚动，但那种弥漫的疲惫感并非一纸命令能够消除。
就在这时，斥候听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语速略快：“会长，城西‘锈水峡谷’入口处，我们的人和‘拾荒者同盟’的对上了。”
林朔眉头一拧：“怎么回事？”
“峡谷里新发现了一处被污染的水源点，旁边伴生着不少‘暗影蕨’，”听风解释道，“我们的一支采集小队按计划前去净化和采集。但‘拾荒者’的人先到了一步，正在大规模收割蕨叶，完全不管旁边的污染源，甚至阻止我们的人靠近净化。”
“暗影蕨”是制作中级暗蚀抗性药剂和部分附魔的重要材料，自从暗蚀现象加剧后，其价格一路飙升。
“走。”林朔没有犹豫，立刻带着核心小队赶往现场。
锈水峡谷入口处，气氛已然剑拔弩张。
星辉之誓的五六名生活玩家被数量更多的“拾荒者同盟”成员挡在外面。地上已经躺着几株被粗暴采摘、根系暴露的暗影蕨，而更深处，那潭泛着不祥紫黑色泡沫的污染水源正不断散发着令人胸闷的恶臭。
“凭什么不让我们过去？这地方是你们家开的？”星辉这边带队的是一名年轻的女法师，Id“琉璃心”，此刻正气得脸颊发红。
拾荒者那边，一个扛着巨大砍刀、Id为“刀疤杰克”的壮汉玩家嗤笑一声：“小妹妹，游戏规则，先到先得。我们哥们儿先看上这里的货，自然归我们。你们要采，等我们采完了，随便你们。”
“可旁边的污染源必须立刻处理！它会扩散的！”琉璃心争辩道。
“关我们屁事？”刀疤杰克挖了挖耳朵，“我们是‘拾荒者’，只捡值钱的玩意儿。净化？那是你们这些‘大善人’公会该操心的事。”
他身后的众人发出一阵哄笑，手下采摘的动作更快了，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踩踏是否破坏了蕨类的根茎，更无人去看一眼那潭正在缓缓渗出黑水的污染源。
林朔一行人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幅景象。
“杰克，”林朔走上前，声音平淡却自然带着一股压力，“这里的暗影蕨，按之前各大公会默守的规矩，谁先发现并标记，采集权归谁。我们的人先发现了这里并做了标记。你们越界了。”
刀疤杰克看到林朔和跟在他身后的虎子、苏洛等人，气焰稍稍收敛了些。星辉之誓的核心战队，尤其是林朔，在附近区域还是颇有威名的。
“朔神，话不能这么说，”杰克摊摊手，“标记？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后来补上的？我们到的时候可没看见。再说了，这峡谷又不是你们家后院，大家各凭本事吃饭嘛。”
虎子往前一站，高大的身躯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少废话！赶紧让开，让我们的人净化水源，然后按规矩分配采集！”
苏洛手中已经悄然凝聚起一丝灼热，低声道：“虎子哥，跟他们啰嗦什么，一看就是故意找茬。”
拾荒者同盟的人群一阵骚动，有些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
刀疤杰克眼珠转了转，似乎权衡了一下动手的代价。他们人数占优，但对方来的都是精锐，真打起来未必讨得了好，尤其是那个叫林朔的，总让人觉得有点邪门。
“行行行，”他最终举起手，故作大度地道，“算我们倒霉。朔神，给你个面子。这里的蕨，我们采一半，剩下的一半和那滩脏水，留给你们这些‘环保人士’，怎么样？”
这提议看似让步，实则依旧蛮横。污染源若不彻底净化，很快又会影响周边，滋生新的暗蚀怪物，而粗暴采摘一半的蕨类也会破坏其再生能力。
林朔的目光越过杰克，看向那潭污浊的水源。他体内的晶核似乎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悸动，与之前接触那枚危险结晶时的感觉类似，但微弱得多。这处裂隙污染源，果然有些不同寻常。
他收回目光，看向刀疤杰克，眼神渐冷：“我再说一次。让开。全部。”
杰克脸色一变：“林朔，别给脸不要脸！真以为我们怕了你？”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李墨尘忽然上前一步，将资料板展示给杰克看：“根据《艾瑟拉斯大陆联合资源管理临时公约》第叁条第贰款，对于具有高污染扩散风险区域的资源点，优先处理权归拥有净化能力和意愿的队伍。该公约由七大公会联合签署，其中包括贵公会。需要我向贵公会会长‘破烂王’求证一下吗？”
刀疤杰克顿时语塞。他这种底层小头目，哪里知道什么临时公约。
林朔趁他愣神的功夫，直接下令：“虎子，带人护住我们的采集队。苏洛，准备净化法术。墨尘，记录他们每个人的Id和破坏行为。听风，注意四周。”
命令清晰果断。
星辉众人立刻行动。虎子带着两个战士上前，稳稳护在琉璃心小队身前。苏洛法杖挥舞，炽热的火焰开始在她周身环绕，对准了那潭污染水源。李墨尘的镜头冷静地记录着对方每一个人的脸。
拾荒者同盟的人被这股气势镇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刀疤杰克脸色青白交错，最终狠狠啐了一口：“妈的，算你们狠！我们走！”
他撂下句狠话，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迅速撤离，连地上已经采摘的一些蕨叶都没来得及全捡走。
“呸！欺软怕硬！”琉璃心对着他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好了，抓紧时间。”林朔催促道，“琉璃心，带人采集，注意保护根茎。苏洛，净化开始。”
苏洛点头，专注引导法术。灼热的火焰并非直接灼烧水体，而是化作无数细密的金色光点，如同雪花般飘入污浊的水潭，发出“滋滋”的声响，紫黑色的泡沫迅速消退，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虎子安排人在周围警戒，自己则走到林朔身边，低声道：“朔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拾荒者’这种公会越来越多，只管抢资源，根本不管后果。咱们的人越来越累，收益却越来越差，兄弟们有怨气也正常。”
林朔望着那潭逐渐变得清澈的水源，嗯了一声。
他何尝不知道。暗蚀带来的，不仅仅是怪物，还有逐渐稀缺的资源和人心的浮躁。曾经的游戏规则正在被侵蚀，新的秩序却尚未建立。
公会内部的微澜，与外部的摩擦，或许都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细小涟漪。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没有任何实体，但晶核曾有的冰冷悸动感依稀残留。
还有老里奥歌谣中的“光耀之歌”与“失落旋律”…它们与眼前这一切，又会有怎样的关联？
“告诉兄弟们，”林朔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决心，“坚持下去。我们清理的每一处污染，守护的不仅仅是游戏数据，或许…是更重要的东西。”
虎子似懂非懂，但看着林朔坚定的眼神，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明白，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