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东南星火，仙门震怒
东南，漳州。
洪水退去后的土地，满目疮痍。原本肥沃的农田被厚厚的淤泥覆盖，折断的树木、倒塌的房屋残骸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和瘟疫滋生的恶臭。
官道上，挤满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灾民。他们拖家带口，眼神麻木而绝望，如同行尸走肉般向着他们认为可能有活路的地方缓慢移动。不时有人倒下，便再也起不来，周围的人也只是漠然地绕开，或者……发生一些不忍言述的事情。
朝廷设立的粥棚寥寥无几，那清可见底、几乎能数清米粒的稀粥，对于庞大的灾民群体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地方官府仓促搭建的窝棚区，更是疾病与死亡的温床。
怨气，如同实质般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灾民的心头。
这时，一些陌生的面孔，混入了灾民队伍。他们同样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抹着泥污，但眼神深处，却有着不同于寻常灾民的灵动与警惕。他们是运网派来的“火种”。
一个名叫“狗儿”的年轻人，蹲在窝棚区的角落，对周围几个饿得眼睛发绿的灾民低声道：“知道为啥没饭吃吗？俺听城里来的先生说，朝廷早就拨了够俺们吃一年的粮食和银子下来！”
“真的？”一个老汉抬起头，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
“那还有假？”狗儿啐了一口，“可那些粮食和银子，根本没到俺们手里！都被当官的和那些黑心的大老爷给贪了！州府的老爷盖新宅子，县太爷娶小老婆，用的都是俺们的救命钱！”
他的话语，如同一点火星，落在了干涸的草原上。
“俺就说！为啥粥越来越稀！”
“那些衙役，还天天来驱赶俺们，说俺们脏了他们的地！”
“当官的不让俺们活啊！”
怨气开始汇聚，发酵。
另一个地方，一个叫“阿丑”的妇人，在照顾一个发烧的孩子时，“无意”中对周围的妇女哭诉：“俺那当家的，就是去府衙求粮，被衙役活活打死的啊…他们说俺们是刁民，是暴民…可俺们只是想讨口饭吃啊…”
悲戚的哭声，引来了更多的同情与愤慨。
运网的“火种”们，并不直接煽动暴动。他们只是散布真相（或半真相），放大不满，引导灾民将痛苦的原因归结于贪官污吏和腐朽的朝廷。同时，他们利用携带的少量钱财，偶尔接济一下最困难的灾民，赢得一些好感与信任。
时机成熟时，“败运符”开始悄然发挥作用。
漳州知府的一位心腹师爷，在前往小妾外宅的路上，马车车轴突然断裂，将其摔出车外，虽只受了轻伤，却惊魂不定。（败运符）
当地最大的米商，囤积居奇，抬高米价，某日仓库莫名失火，虽抢救及时，仍损失了大批粮食，心痛得捶胸顿足。（败运符叠加人为纵火引导）
一位负责维持窝棚区秩序的县尉，在镇压一起小规模抢粮事件时，脚下打滑，竟被一个饿得摇摇晃晃的灾民推倒在地，官帽都掉了，颜面尽失。（败运符）
这些事件，在民怨沸腾的背景下，被无限放大。在灾民们眼中，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是“报应”！
终于，第一点真正的星火，在漳州一个名叫黑水县的地方点燃。
黑水县令及其佐贰官，是出了名的贪酷。洪水来时，他们率先逃跑；洪水退后，他们不仅克扣赈灾粮款，还强征民夫修缮被冲毁的县衙和自家宅院，动辄打骂，草菅人命。
这天，县衙的衙役再次来到窝棚区，强行征夫，并与灾民发生冲突。一名衙役失手（或许也受到了“败运符”的微妙影响）打死了一个苦苦哀求的老人。
积压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跟这些狗官拼了！”
“反正都是死，拉他们垫背！”
“抢了县衙，就有粮食吃了！”
在几个早有准备的“火种”暗中引导下，混乱迅速升级为暴动。成千上万的灾民，拿着木棍、锄头、甚至是石块，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向了黑水县衙。
县令和衙役们仓促组织抵抗，但面对汹涌的人潮和那无形中影响他们运气、让他们频频出错的“败运符”力量，抵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县衙被攻破，粮仓被打开，县令及其家眷、部分衙役被愤怒的灾民打死。
黑水暴动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漳州，并向周边州府蔓延。
更多的“火种”在各地活动，更多的“败运符”被用在关键的官吏和豪强身上。一时间，东南七州，烽烟四起，大大小小的民变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他们攻打县衙，开仓放粮，虽然组织混乱，缺乏明确的政治目标，但那股破坏力，足以撼动地方统治的根基。
告急的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京城。
朝堂之上，再次炸开了锅。
老皇帝闻讯，惊怒交加，连吐了几口鲜血，彻底卧床不起。朝政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和几位内阁大学士暂时主持，但皇子们之间的争斗更加激烈。
二皇子一系猛烈抨击四皇子一系推荐的东南官员无能、贪腐，激成民变。四皇子一系则反唇相讥，指责二皇子一系在朝中阻挠赈灾，才导致民不聊生。双方互相攻讦，推诿责任，对于如何平定叛乱，却拿不出一个切实有效的方案。
最终，在监国太监的调和下，朝廷勉强达成一致：从临近的江州、湖州调派两万州府兵，由一位资历老迈的伯爵挂帅，前往东南平叛。同时，下令严查赈灾贪腐案件，试图安抚民心。
然而，这道命令下得实在太晚，而且无论是平叛的兵力还是查案的决心，都显得诚意不足。东南的乱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就在凡间王朝陷入内忧外患之时，修真界，玄天门内，也掀起了波澜。
玄天门，坐落于云雾缭绕的万丈仙山之上，亭台楼阁掩映在灵雾之中，仙鹤翔空，灵泉潺潺，一派仙家气象。
但在宗门执法堂的大殿内，气氛却肃杀凝重。
大殿中央，摆放着三具用白布覆盖的尸体，正是明石、明砂、明铁三人。他们的尸体被京城监天司的人发现后，立刻通过特殊渠道送回了宗门。
执法长老玄恕真人，一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站在尸体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后，站着数位执法堂的执事弟子，大气都不敢出。
“一击毙命，神魂俱灭。体内残留的真气诡异霸道，带着强烈的侵蚀、吞噬特性，甚至…还有一丝衰败与混乱的意味。”玄恕真人仔细检查了三人的伤口和体内情况，声音冰冷，“凡人武者绝无可能做到。是修士所为，而且，功法极其诡异歹毒！”
“长老，”一位执事弟子上前禀报，“根据监天司传来的消息，事发前后，京城确有异常灵气波动，但极其隐晦，难以追踪。而且，他们丢失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说！”玄恕真人目光如电。
“是…是存放在明石师弟他们那里的，‘天外镜’碎片。”执事弟子硬着头皮说道。
“什么？！”玄恕真人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威压，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碎片丢了？！”
他来回踱步，怒火在胸中燃烧。天外镜碎片，关乎宗门一项极其重要的计划，如今竟然在凡间京城丢失，而且是在三名筑基弟子看守下被人杀人夺宝！这是对玄天门的赤裸裸的挑衅！
“查！给我彻查！”玄恕真人停下脚步，厉声道，“通知凡间所有暗桩，动用一切力量，查找凶手下落！重点关注近期在京城活动、功法诡异的散修，或者…其他觊觎碎片的势力！”
他怀疑是否是其他修真门派，甚至是魔道中人插手。
“还有，让监天司的那帮废物配合！告诉他们，若是找不回碎片，他们这个监天司，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玄恕真人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杀意。
“是！”执事弟子凛然应命，迅速下去传达指令。
玄恕真人看着地上三具弟子的尸体，眼神愈发冰冷。他隐隐感觉到，凡间似乎出现了一个不受控制的变数。这个变数，不仅胆大包天，而且手段诡异，必须尽快揪出来，扼杀在摇篮之中！
一道无形的追查大网，从玄天门撒出，覆盖向凡间，尤其是京城。
永巷宫院，静室。
李璟缓缓睁开双眼，他感受到了一股冥冥中的危机感，仿佛被什么可怕的存在盯上了一般。
“玄天门…反应果然迅速。”他低声自语，并无太多意外。杀人夺宝，就要承担后果。
他内视己身，经过一个多月的巩固和吞噬从京城各处（尤其是皇宫方向）汲取的散逸龙气与衰败国运，他的修为已经彻底稳固在筑基中期巅峰，距离后期只差一个契机。四种法则的运用也更加纯熟。
“压力，也是动力。”李璟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想要在仙门的追查下活下去，并且实现我的目标，就必须更快地变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东南方向。那里燃起的民变烽火，在他感知中，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散发着诱人而庞大的气运与怨力。
“是时候，去亲自‘添一把柴’，并且，品尝这乱世的第一道美味了。”
他需要亲赴东南，一方面引导民变向更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另一方面，直接吞噬那滔天的民怨与混乱气运，冲击筑基后期！同时，也能暂时避开玄天门在京城可能发起的严密搜查。
“陈枭。”
阴影扭动，陈枭现身：“主人。”
“准备一下，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前往东南。”李璟吩咐道，“京城这边，运网交由你全权负责，按照既定方略行事，隐匿为主，谨慎发展。若有紧急情况，可通过我留下的‘子母传讯符’联系。”
“主人要亲自去东南？那里如今兵荒马乱…”陈枭有些担忧。
“无妨。乱世，正是我辈崛起之机。”李璟摆了摆手，“我不在期间，你要格外小心玄天门和监天司的动向。若有无法应对的危险，可放弃部分据点，保全核心。”
“属下明白！定不负主人所托！”陈枭单膝跪地，郑重承诺。
李璟点了点头，对陈枭的能力，他还是放心的。
翌日深夜，一道模糊的鬼影，如同青烟般悄无声息地飘出了永巷，融入了京城的夜色，然后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京城依旧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玄天门的追查在暗中展开，朝堂的争斗日趋白热化，东南的烽火愈演愈烈。
而这场席卷天下风暴的真正核心，已经离开了漩涡中心，奔赴下一个更能让他茁壮成长的混乱之地。
潜龙入海，必将掀起更大的风浪！
（第四十四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