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那声短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扼住喉咙的闷哼,像一枚淬毒的钢针,狠狠扎穿了西厢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士兵的身体猛地一挺!他双眼瞬间瞪得滚圆,瞳孔里充血的惊恐和不敢置信浓得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嘴巴徒劳地开合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身体直直地前栽,“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冰冷夯实的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令人心口发紧的撞击声!抽搐两下,便彻底不动了。
手电筒从他手里滚落,“哐当哐当”地在地上疯狂乱撞、打转,昏黄的光束将屋内所有人的影子,在斑驳的墙壁上疯狂拉扯、扭曲,像一群狰狞舞动的妖魔。那束疯狂跳荡的光,最终,清晰地照亮了士兵那张年轻、却已然凝固了极致惊恐表情的脸——口鼻处,深黑色的、粘稠的血迹,正缓缓渗出,蜿蜒而下,浸染了他脖颈下的泥土,散发出一种混合着铁锈与杏仁味的、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
轰!
一股寒意从陆景深的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他几乎是本能地驱动轮椅,金属轮毂碾过地面的声响尖锐刺耳,整个人像一头炸毛的猎豹,猛地护在了苏念和孩子身前!他那双本就锐利的眼睛此刻如同浸在冰水里的刀锋,死死扫视着昏暗厢房的每一个角落,肌肉紧绷如弓!
苏念的心脏骤停了一瞬!怀里睡熟的陆念一似乎因为这份突然加剧的力道不安地哼唧了一声。她下意识地将女儿搂得更紧,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胃里那根弦绷到了极致,几乎要断裂开来。但她强行压下喉咙口的惊悸,牙关紧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
“关门!”陆景深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站在门口同样吓傻了的另一个年轻警卫员猛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撞门板,“砰”的一声巨响,隔绝了门外可能的窥探和弥漫的血腥气。
光线只剩下地上还在跳动的手电筒光芒。
陆景深操控轮椅上前一步,停在那已经没了气息的士兵面前一步远的地方。他没有立刻蹲下去查看,鹰隼般的目光警惕地在尸体周围一寸寸扫过。地面除了挣扎蹬踹造成的些许泥土翻卷外,看不出明显的陷阱痕迹。
“有毒!”苏念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抱着孩子往前挪了半步,借着光线死死盯着士兵口鼻流出的黑血,“可能是某种接触性的神经毒素或者……”她的医学知识飞速运转,“氰化物……不像……气味不对……”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士兵死死捂住脖颈的那双手上——他左手食指的指尖内侧,靠近指甲边缘的地方,沾着一丁点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淡灰色粉末!粉末的颜色与他指甲缝里的泥土极为相似,不凑近了细看几乎无法分辨!
“等等!”苏念几乎是吼了出来!她猛地后退一大步,抱着陆念一连退了两步!“别碰他手!”
正要俯身靠近查看的一名警卫员被她吓得猛地缩回了手。
陆景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苏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所有人退后!远离尸体!尤其是那粉末!”她飞快地将怀里的陆念一塞到离得稍远、也吓呆了的钱卫兵怀里——他刚才跟着搬完东西在门外警戒,这时才冲进来,“抱她去堂屋!快!别让她靠近这里!”
钱卫兵下意识地接过孩子,看着嫂子煞白的脸和地上恐怖的尸体,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跌跌撞撞就抱着孩子跑了出去。
“景深!”苏念看向陆景深,语速飞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里交给我!你和警卫同志立刻封住这间厢房!所有人没有命令不得靠近!包括我们自己!那粉末,可能是致死源!”
陆景深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对两名同样脸色惨白、却强撑着站立的警卫员下达指令:“封死门窗!守住门口五米范围!任何人,包括陈老的人,未经许可擅闯……就地控制!”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战场上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两名警卫员齐声低吼:“是!首长!”迅速行动起来。
苏念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她小心翼翼地,隔着半米远的距离,再次审视地上的士兵。他倒下的位置,就在他们刚才核查档案、陆景深拿起那份写着诡异“1937”编码档案袋的旁边!这个距离,这个时间点……
她猛地抬眼,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射向陆景深刚才拿起档案袋的地方——就在那张破旧的榆木桌边,地上一块松动的青砖边缘,似乎有一小块极其微小的、颜色略深的湿痕?那形状,像是不小心滴落的一滴……油?或是某种液体?
她不敢靠近尸体去查看那粉末的具体位置,但士兵临死前捂住脖子的方向和姿势,以及指尖粉末可能的沾染路径……苏念脑中瞬间模拟出无数种可能:档案袋本身有问题?标签缝隙藏着剧毒粉尘?他查看时沾染?或者,当陆景深拿起那份档案袋时,触动某了种触发装置,毒粉弹出沾染到他?士兵凑近是想帮忙确认什么,无意识触碰到或者吸入逸散的毒粉?
每一种可能都让她遍体生寒!
“苏念!”陆景深的声音将她从急速运转的思绪中拉回,“你发现了什么?那粉末?”他的轮椅停在安全距离外,眼神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压抑的杀机,但语气已经恢复了绝对的冷静。
“在……在他左手食指上。”苏念指向那具令人心头发毛的尸体,“很细小的淡灰色粉末。气味……”她努力回忆那种难以言喻的味道,“铁锈混着一丝奇怪的甜,有点像苦杏仁,但又不同!”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掠过那块疑似滴了油渍的松动地砖,心脏又是一沉。“另外……景深,你刚刚拿起那份问题档案袋的位置……地上那块砖边,好像有点什么东西?”她用下巴指了个方向。
陆景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昏黄跳动的光线里,那块青砖边缘的深色湿痕确实存在。他操纵轮椅,小心翼翼地靠近桌子边缘,但绝不踏入士兵尸体周围一米范围。他从轮椅侧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一块用于擦拭武器油脂的白布,小心翼翼地垫在手上,然后才弯腰,轻轻掀起那块松动的青砖一角。
砖下,空无一物。
但那块青砖朝下一侧的中心位置,赫然嵌着一小片深色的、凝固的、粘稠的油状物!它不像是无意滴落的油污,更像是在隐蔽处涂抹上去的!那颜色……有点暗红?
陆景深的心猛地一沉。
“嵌进去的……像是某种……凝固的血脂?还是……”他声音低沉得可怕。他小心翼翼地用白布一角沾了一点,递给苏念。这东西嵌在砖缝里,位置刁钻,不搬开砖根本看不见,显然是有意为之,绝非无意掉落!
苏念强忍着不适,用一块干净的手帕隔着接过那块沾着油状物的白布碎片。她凑近,极其小心地嗅了一下——没有血腥味,是一种……近乎无味的油脂气息?但那暗红的色泽……
这绝不是普通油渍!
她立刻用干净布将这布片仔细包好,塞进腰间专门装急救工具的鹿皮小包里。“这东西诡异,必须查清成分!”她声音发紧。
而就在这时,陆景深的目光,落回了那张刚刚被掀开的青砖上——在青砖被挪开后露出的下方泥土上,躺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黄铜铸造的、锈迹斑斑的古旧物品。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像一个扭曲变形的卍字,却又比常见的卍字符多了几个细微的、反向扭曲的勾角。在它的一角,还挂着一小段暗红色的、同样朽败的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