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寒意掠过官道,苏满勒住马缰时,指尖已冻得发僵。前方山谷深处藏着个小小的村落,炊烟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散成淡白的雾,那便是石村——一个被“短寿诅咒”缠了三十年的地方。
“就是这儿?”白灵从马背上跃下,狐耳下意识地抖了抖,鼻尖轻嗅着空气里的气息,“妖气很淡,但有股……被拧成麻花的咒力,像是有人把原本的诅咒拆了又重新编过。”她怀里的兔妖探出脑袋,红眼睛警惕地盯着村口的老槐树,爪子紧紧攥着一片干枯的槐叶。
苏满翻身下马,手背上的守心灯泛着微弱的蓝光——这是感知到异常咒力的征兆。她抬头望向村后那片黑沉沉的山林,林冠密得连阳光都透不进来,村史里说,三十年前就是因为砍了这片山的树,才惹来狐族的诅咒。可守心灯的光纹很稳,没有半点“自然诅咒”该有的暴戾,反而带着一丝刻意的“规整”。
“先找地方落脚。”沈辞提着行李走过来,他刚从京城赶来,官服外罩了件素色披风,“我托人问过,村里只有一间客栈,掌柜的是个寡妇,姓林,她男人三年前刚没了,也是‘精气被吸干’的症状。”
三人牵着马往村里走,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路边的房屋大多是土坯墙,屋顶盖着茅草,看着比江南的村落寒酸不少。偶尔有村民从屋里探出头,眼神里带着怯意,见他们是外乡人,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像是怕被什么东西缠上。
客栈在村东头,门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林记客栈”。苏满推开门时,炉子里的柴火正噼啪作响,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正低头擦桌子,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三位是来查案的吧?最近总有人来,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名堂。”
“林掌柜,我们是京里来的。”沈辞掏出腰牌,“想向你打听下,村里最近有没有人去世?‘精气被吸干’的症状,具体是怎样的?”
林寡妇叹了口气,给他们倒了杯热茶:“上个月刚走了个后生,才三十五岁。死前那几天,人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说话都没力气,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似的。村里的老人们都说,是狐妖吸了他的精气,可谁也没见过狐妖的影子。”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男人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他前一天还在地里干活,第二天就起不来了,三天后就没了……”
苏满的守心灯微微发烫,她能感受到林寡妇身上有淡淡的咒力残留,不是被诅咒的人该有的气息,更像是“接触过诅咒源头”的痕迹。“你男人去世前,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村后的山林,或者村里的祠堂?”
林寡妇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除了下地就是回家,唯一常去的就是村口的老槐树下,和村里的人聊天。对了,他走的前几天,村里的王长老找过他,说要给他‘驱邪’,还让他喝了一碗符水。”
“王长老?”沈辞皱了皱眉,“他是村里的主事?”
“算是吧。”林寡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王长老今年五十八岁,是村里最长寿的人了。他年轻时跟着老族长管过事,后来老族长没了,他就成了村里的主事。这些年,村里但凡有人‘犯了诅咒’,都是他来‘驱邪’,说能让狐妖手下留情。”
苏满和沈辞对视一眼——五十八岁,远超村里人均四十岁的寿命,这本身就很可疑。而且“驱邪”“符水”,听起来像是在刻意强化“狐族诅咒”的说法。
“我们想去见见王长老。”苏满说。林寡妇却摆了摆手:“别去了,他今天去后山‘祭拜’了,说是要祈求狐族宽恕。你们要是去找他,他肯定会说你们‘冲撞了狐妖’,让你们赶紧离开。”
白灵突然开口:“后山的山林,现在还能进去吗?”
“能是能,可没人敢去。”林寡妇的脸色白了些,“三年前,有个外乡人不信邪,非要去后山砍树,结果当天晚上就暴毙了,死状和村里的人一模一样。从那以后,没人敢靠近后山半步,连砍柴都只敢在山脚下。”
晚饭时,客栈里来了几个村民,都是来买酒的。他们看到苏满一行,起初有些警惕,后来喝了点酒,话就多了起来。
“你们是来查诅咒的吧?没用的!”一个穿粗布衫的汉子灌了口酒,“这是狐族的报应,谁让咱们祖辈砍了后山的树呢!王长老说了,除非狐族消气,否则咱们村的人,都活不过四十岁!”
“就是!”另一个村民附和道,“我爹就是四十岁没的,我哥去年也没了,才三十八岁。现在我都三十五了,说不定哪天就……”他说着,眼眶红了,又灌了口酒。
苏满听着,心里更疑惑了——村民们对“狐族诅咒”的说法深信不疑,像是被刻意灌输了这种思想。而且他们提到王长老时,语气里带着敬畏,仿佛他是唯一能和狐族沟通的人。
夜深后,苏满和白灵悄悄出了客栈,往村后的山林走去。月色下的山林黑漆漆的,树枝的影子像鬼爪似的抓着夜空,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腐叶味。白灵的狐耳动了动,突然停下脚步:“前面有咒力屏障,是‘扩咒阵’的外围。”
苏满掏出罗盘,铜针疯狂转动,指向山林深处的一块巨石。她顺着铜针的方向走去,只见巨石上刻着复杂的符咒,符咒的纹路里泛着淡淡的黑气——这不是狐族的咒符,而是人类修士常用的“聚气符”,但被修改过,用来聚集诅咒的力量。
“果然是人为的。”白灵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符咒,“这手法很老,像是二十年前‘玄阴修士团’的路子。他们当年就是靠修改符咒害人,后来被玄清观的人打散了,没想到还有余党。”
苏满心里一震——玄阴修士团,师父曾经提过,二十年前他们作恶多端,不仅残害百姓,还勾结妖怪,最后是师父带着弟子们围剿了他们。可白灵怎么会认识他们的手法?
“你见过玄阴修士团的人?”苏满问。白灵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我小时候在西山修炼,见过他们的人。他们抓了很多小妖,用小妖的妖气来修炼邪术。我爹娘就是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杀了……”
苏满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多问。她掏出桃木剑,对着巨石上的符咒挥出一道金光。金光落在符咒上,黑气瞬间散开,巨石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露出里面的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几根黑色的羽毛,上面沾着狐族的妖气。
“这是狐族的尾羽,被人用来做‘引咒物’了。”白灵拿起一根羽毛,眉头皱了起来,“扩咒阵就是靠这个,把原本只针对‘带头砍树的人’的诅咒,扩散到了整个村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苏满和白灵立刻躲到树后,只见一个身影提着灯笼,慢慢走向巨石——是王长老!他穿着黑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个陶罐,走到巨石前,将罐子里的液体倒在符咒上。液体一碰到符咒,黑气又重新聚集起来,符咒的纹路再次亮起。
“狐族的小崽子们,别以为你们能赢!”王长老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怨毒,“当年你们杀了我爹,我就要让你们的诅咒,缠上石村的每一个人!让他们都恨你们,让你们永远抬不起头!”
苏满和白灵对视一眼——原来王长老和狐族有私怨!他修改诅咒,就是为了报复狐族,同时巩固自己在村里的地位。
等王长老走后,苏满和白灵才从树后出来。“看来得先去见见狐族的人。”苏满说,“只有他们,才能收回诅咒。”白灵点头:“我知道狐族的栖息地,在山林深处的狐仙洞。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他们。”
两人悄悄返回客栈,沈辞还没睡,正坐在桌前翻看从京城带来的卷宗。“怎么样?有发现吗?”他问。苏满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他,沈辞的眉头皱得更紧:“王长老不仅修改了诅咒,还在村里散布‘狐族害人’的言论,目的就是为了让村民依赖他。明天我去查他的底细,你们去见狐族,我们双线并行。”
夜色渐深,客栈外的风更冷了。苏满手背上的守心灯泛着柔和的光,她知道,这个看似简单的“诅咒案”,背后藏着的是人性的贪婪和怨恨。而她们要做的,不仅是破掉扩咒阵,还要化解这份延续了三十年的恩怨,让石村的村民,真正摆脱“短寿”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