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悯此刻正陷在三友小院那棵老槐树下的阴凉里，身下是吱呀作响的摇摇椅，还是当年她亲手选的楠木材质
她换了身月白色的淡紫衣袍，领口绣着细碎的云纹，草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柔和的下颌和正嚼着糕点的红唇
指尖捻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地抿着，眉眼弯了弯，半眯着眼享受清风拂面，偶尔抬眼看看远处仙鹤振翅掠过青空
周围草木葱茏得像是能滴出绿来，灵气顺着叶脉轻轻流淌，仙鹤啼鸣清越，处处透着仙家独有的悠然，可是——
姚悯转头时，恰好看见元始站在水田里，裤腿挽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沾了些泥水，褐色的粗布农民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随着插秧的动作轻轻滚动
他脸上依旧戴着那副古朴的面具，此刻直起腰来，用袖口胡乱抹了把额角，汗珠顺着面具边缘滑进衣领，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我说元始师弟…你怎么迷上插秧了？”姚悯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
元始转过身，手里还攥着一把秧苗，闻言动作顿了顿，面具下的目光扫过来，语气平淡却精准戳中要害“这话就像在问，大师姐你为什么总爱坑人”
姚悯瞬间被噎得卡了壳，脸颊微微鼓了鼓，悻悻地转回头，把剩下的糕点狠狠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嘟囔了句“就知道说我”，便不再搭话，只专心致志地跟糕点较劲
而此刻，李长寿正被鹤童引着走进三友小院，他抬眼打量四周，见这里并非玉虚宫那般庄严，反而处处透着生活气息，不由得有些诧异
他识海中的玄黄塔和太极图突然冒了出来，塔身晃了晃，语气感慨
“艾玛？这不三友小院吗？早先老爷们都在这儿住呢，启灵也喜欢来这里溜达”
玄黄塔飘到院中央那棵巨大的老树下，绕着树干转了圈“瞅见院里那老粗的树没，大徒弟当年就在那底下打坐，旁边水池子里还住着小黄龙”
说着，它又飘向墙角一处不起眼的土堆，塔身乐得直颤
“哟！多宝那小子打的洞怎么还在？”
太极图图纹轻轻流转，声音里裹着笑意
“他偷吃老爷炼丹用的宝材，被发现后想打洞逃跑”它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趣事，语气更欢了，“那时候多宝嘴里还塞着半根草药，转头看见太清老爷，吓得浑身发抖，还眨巴着眼睛，把身边的花拽下来递过去想求饶呢”
“结果被老爷吊起来打，差点成了腊肉，哪天还被启灵嘲笑嘞”太极图越说越乐，图纹都晃得更欢了
李长寿尴尬的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抠了抠发髻
【不能细想，元始师叔还挺念旧...？】
姚悯在阴凉处瞥见远处走来的李长寿，见他正对着水田发愣，眼底漾起笑意
这时元始刚跟几个人交代完活计，让他们散了去忙别的，自己则在田埂上擦了擦手
“弟子长庚，拜见元始师叔。”李长寿连忙上前，对着元始拱手行礼，姿态恭敬
元始听声转身，掌心带着泥土的微凉，他走过去轻轻拍在他肩上，面具下的目光温和了几分
“红莲给你通天师叔送去就是，记得抹掉冥河老祖的残识。”
李长寿猛地抬头看他，瞳孔微缩，心里的话差点顺着嘴角溜出来
【这就…没了？？？】
“我们聊些别的。”元始像是没看见他的诧异，带着他往石桌那边走，语气放轻了些
李长寿连忙跟上，低着头轻声道“弟子聆听师叔训诫。”
“只是闲聊。”元始的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像是在哄拘谨的晚辈
姚悯端着茶杯坐在石凳上，看着远处的两人，玄黄塔和太极图不知何时飘到她身边，塔尖还沾着片茶叶，正凑在茶杯边“喝茶”。
玄黄塔用塔尖碰了碰姚悯的手腕“你说他们会聊些什么？”
“你去听不就知道了，反正我听得见。”
姚悯抿了口茶，茶水微凉顺着喉咙滑下，她侧耳听着远处的对话，唇边笑意渐深
直到听见元始说通天总看不明白他的意思，才会被截教拖累，她指尖在茶盏边缘摩挲片刻，眸色沉了沉
放下茶盏时，杯底与石桌轻碰发出清脆一响
姚悯起身伸了个懒腰，腰肢轻轻舒展，衣袍下摆扫过石凳，带起一阵微风
“吾该去找通天了…你们慢慢飘过来吧。”
她看了眼远处正聊得认真的两人，身形一晃便隐入空间裂隙中
再次现身时，已在碧游宫的温泉门口。姚悯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半个人影，不由得皱了眉：“哎？奇了怪了，怎么没人呢？”
话音刚落，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手臂收得不算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度，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混着龙涎香和凛冽剑气，像藤蔓似的缠上来
“阿悯，欢迎回来”
通天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尾音带着点慵懒的笑意，轻轻搔刮着她的耳廓
姚悯歪了歪头，手肘轻轻撞在他胸膛上，带着点痒意
“别闹，我现在累得很，要去泡澡休息一下。”
通天蹭了蹭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雅的香气，嘴角微微上扬，语气慵懒又带着点诱哄
“刚好我也想泡，要不要一起？”
姚悯耳尖腾地冒起热气，连带着脖颈都染上薄红
她轻咳两声，转过身推开他，指尖故意划过他领口敞开的肌肤，感受到手下温热的触感，抬手指着他的鼻尖，眼神却有些闪躲
“我警告你，今天有正经事，别想那些不三不四的。”
通天轻笑两声，握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低头看着她，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才不会想那些，我…”
姚悯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脸，阻止他说下去，眸色沉了沉，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
“别逼我把你扔出去！你的弟子们都在树后面看着呢！”
她微微侧目，果然见右侧树后五个脑袋挤成一团
多宝的发髻都被挤歪了，金灵捂着嘴憋笑，赵公明偷偷扒着树干，琼霄和碧霄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得正起劲
通天也感应到了，却故意在她唇边飞快啄了一下，才松开手，转向树后，语气瞬间沉了下来
“多宝，出来。”
被点名的多宝浑身一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拱手行礼时手都在抖
通天看了他半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长庚应该快到了，你去接应一下，为师要见他。”
多宝如蒙大赦，脚尖一点地就腾起云雾，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飞远了，剩下的几个也怕被点名，溜得比兔子还快
姚悯看着他们逃走的背影，又转头瞪向通天，叉着腰用指尖戳他的胸口
“我去泡澡了，你跟他好好聊，不准用分身偷看！不然我把你冻成冰雕！”
通天双手举过头顶作投降状，眼底满是笑意“遵命。”
姚悯满意地转身离开，他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推门进了温泉殿
姚悯靠在单独的温泉池里，石岸微凉贴着脊背，她撑着头，翘着二郎腿轻轻晃悠，面前的水镜清晰地映出隔壁殿内的景象
水镜里，通天正坐在石阶上，八块腹肌线条分明，白皙修长的双腿浸在水里，肌肉随着动作轻轻起伏
“哼哼～这可不代表我不看，有时候欣赏美男沐浴也是养生。”
姚悯指尖戳了戳水镜里通天的腹肌，眉梢挑得老高，声音里裹着促狭
而通天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眼帘半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是故意舒展了下肩背，肌肉线条愈发流畅
没过多久，李长寿就被多宝从背后猛地一推，踉跄着冲进雾气缭绕的澡堂，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雾里的场景
通天撑着头看他，语气随意“一起泡个澡吧。”
李长寿看着石阶上啥也没穿的通天，表情瞬间错愕，嘴角抽了抽，心里腹诽
【一个插秧…一个泡澡，两位圣人的出场真是一个比一个，别致…】
通天纵身跳进水里，水花溅起又落下，他在水中直起身，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背对着李长寿
“怎么？还不赏脸？”他抬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李长寿，笑着招手
李长寿额头直冒汗，戳着手一步步挪过去，刚站定就听见通天挑眉调侃
“你泡澡喜欢穿着衣服？”
他裹了条浴巾走进水池，对着通天拱手行礼，才慢慢坐进水里，朝着通天的方向滑过去
通天跷着腿伸了个懒腰，脖子转动时发出轻响，手却悄悄在空气中划了一下
姚悯面前的水镜瞬间被放大，只框住他一个人，完美避开了李长寿
姚悯捻着葡萄的手顿了顿，随即笑着摇头“这醋精…居然早就知道我在看了，还敢动我的水镜”
她把葡萄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也罢~看自家道侣合法观赏”
澡堂内飘着淡淡的檀香，外面的亭子里，多宝、金灵、赵公明、秦菀正围着个海螺，屏住呼吸听里面的动静，海螺边缘都被他们攥得发热
通天睁开眼，感应到外面的动静却没拆穿，转头看向李长寿，目光紧锁，声音沉了沉“好好待我云霄徒儿。”
李长寿愣了一下，对上他的视线，诚恳地点头
一瞬间澡堂内寂静无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头顶甚至仿佛飘过几只乌鸦的“呱呱”声
姚悯看着水镜里这尴尬的画面，“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这俩人再这么聊，迟早把天聊死！”
通天率先破功，额头上划出几道黑线，握拳抵在唇边轻咳，眼神飘向水面，看了看李长寿，声音都低了半分
“咳，你们的事，我就不多问了，免得云霄和悯儿说教…”
他一想起二人说教他的场景就头大，云霄还能听听，而姚悯则是直接物理说教，一个动口不敢动手，另一个动口还下死手
李长寿郑重点头“一定。”
他顿了顿，斟酌着开口“师叔，弟子刚从元始师叔那里来…”
后面的话没说完，通天却已猜到，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他是不是又嫌我截教弟子太多太杂？这么多年了，念叨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若非他当年念咒念得紧，我至于跟他置气，到处传道吗？”
话音顿了顿，他微微摇头，指尖划过水面，水花沾湿眉梢，眼底浮起真切的悔意“等回过神才发现，传得太多了…”
隔壁温泉池里的姚悯正翘着腿晃悠，闻言嗤笑一声，挑眉看向水镜，指尖转着颗晶莹的葡萄，传音的语气里满是揶揄
“哪时候我没劝过你？让你收着点性子，结果你左耳进右耳出，现在知道麻烦了？”
通天指尖抵着眉心轻揉，喉间溢出声低叹，没反驳，只是眼神飘向水面，像是在回忆当年被两人念叨的场景，嘴角却悄悄勾了勾
李长寿听得瞳孔微缩，嘴角僵硬地抽了抽
【感情截教万仙来朝…是这么来的？】
他垂眸盯着水面，好半天才整理好表情，抬头时眼神已恢复郑重“元始师叔特意叮嘱，让弟子将红莲送来，为截教镇压教运”
通天指尖在石阶上轻叩，沉默了片刻，他抬眼看向李长寿，眉峰微扬，尾音带了点轻扬的疑惑
“二师兄真这么说？”
李长寿挺直脊背，眼神坚定“老师和元始师叔都不愿看道门为外门所趁，不知通天师叔何意？”
通天仰头靠向石壁，水花顺着脖颈滑进锁骨窝，他轻哼一声，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却又坦荡
“要我表态直说就是，你在绕几个弯，本师叔就听不懂了…”
说罢他站起身，手臂舒展时肌肉线条在水光里绷紧又放松，指尖随意拭去下颌的水珠，随即又坐回石阶，水波在他腰间轻轻晃荡
而姚悯看得兴起，悄悄对着水镜截了个屏，结果可下一秒，通天的传音就带着低哑的戏谑飘了过来
“看了这么多次，还没看够？非要偷着拍？嗯？”
姚悯愣了愣神看着水镜，见通天侧脸线条绷紧，唇角却藏着抹浅笑，顿时脸红了一瞬，思索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我看自家道侣的身材，有毛病吗？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没看过’，凭什么不能存个念想呢？”
最后回了三个字掷地有声，理直气壮
“我！乐！意！”
这三个字刚落，澡堂里的通天突然低头闷笑出声，肩膀轻颤着，水珠顺着下颌滴落进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抬眼时眼底还漾着笑意，见李长寿正一脸茫然地看他，才轻咳一声掩饰，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这道侣，真是也越来越让他没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