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冷风裹挟着紧张的气息灌入。冲进来的干警脸色铁青,俯身在李国华耳边急速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惊雷:
“李局!省城紧急线报!小刘供出的那个‘赵姐’…真名赵慧芳…我们的人刚摸到她省城的住处…发现…发现她在家中遇害!初步判断是…毒杀!现场有激烈挣扎痕迹…关键物品…可能被拿走了!”
轰!
李国华如遭重锤,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晚了一步!对方动手太快、太狠、太准!刚刚撬开小刘的嘴,撕开一道缝隙,对方就用最血腥、最彻底的方式,把这条线索…掐断了!
小刘瘫在椅子上,看到李国华骤变的脸色和他身后干警那凝重的神情,瞬间明白了什么!他脸上的绝望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如同坠入冰窟的恐惧取代!他刚刚供出的名字…转眼就成了催命符?!那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他猛地挣扎起来,涕泪横流,喉咙里发出恐惧到极致的嘶嚎:
“救我!李局长!救救我!他们会杀我灭口的!我说!我什么都说!孙启明!是孙启明指使我的!还有…还有省里…省里…”
李国华猛地转身,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盯住小刘:“省里谁?!说清楚!”
然而,就在小刘嘴唇哆嗦,即将吐出那个更致命的名字时——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尖锐刺耳、如同死亡倒计时般的报警声,毫无征兆地、疯狂地从李国华腰间的另一部加密通讯器上炸响!
这是…医院监护室直连的最高级别警报!
李国华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顾不上小刘,一把抓起通讯器按下接听键!
“李局!王磊!王磊出事了!”老赵医生嘶哑到几乎破音、带着巨大惊恐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通讯器里,背景是刺耳的仪器蜂鸣和混乱的呼喊,“急性重度排斥反应!血压血氧急剧下降!心跳骤停!正在抢救!快!快通知方书记!他…他可能撑不住了!”
嗡!
李国华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中!眼前瞬间发黑!王磊…排斥反应…心跳骤停?!
刚刚撕开孙启明的口子,刚刚看到一丝扳倒更高层黑幕的曙光,那个点燃了这一切、在炼狱中挣扎着想要见证黎明的年轻人…却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倒下了?!
审讯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冻结!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燃起的、微弱的希望之火!
长山市第一人民医院,眼科特护病房。
地狱之门,仿佛在这一刻轰然洞开!
几分钟前还相对平稳的监护仪,此刻被一片刺目的红光和疯狂跳跃的数字占据!代表心跳的曲线变成了一条绝望的直线!刺耳的蜂鸣如同丧钟般持续嘶鸣!血氧饱和度断崖式暴跌至60%以下,还在疯狂下跌!血压监测数字几近消失!
王磊的身体在病床上剧烈地、无意识地抽搐着,仿佛被无形的电流疯狂鞭挞!覆盖着无菌眼盾的右眼周围,原本苍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紫绀、肿胀!移植的角膜植片在剧烈的免疫风暴攻击下,边缘开始出现浑浊和渗液!
“快!肾上腺素1mg静推!快!”
“加压给氧!100%纯氧!”
“胸外按压!快!持续按压!”
“除颤仪准备!能量200焦!充电!”
“快!静推甲强龙冲击剂量!快啊!”
省城烧伤权威和首都眼科陈教授几乎同时嘶吼着下达指令,声音都变了调!整个抢救团队如同投入了一场与死神肉搏的白刃战!
老赵医生跪在病床旁,用尽全身力气进行着标准到近乎刻板的胸外按压,每一次按压都伴随着骨骼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汗水混合着泪水从他布满血丝的眼眶中疯狂涌出!他一边按压,一边对着王磊的耳朵嘶吼,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孤狼般的悲愤:
“王磊!撑住!你给我撑住!你他妈的不能死!你还没看到!还没看到孙启明倒台!还没看到那些王八蛋还债!你点起来的火!你得自己看着它烧干净!听到没有!睁开眼!睁开眼看看啊!”
方同舟被周卫国死死搀扶着,才没有瘫倒在地。老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那双阅尽沧桑、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被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悲痛彻底淹没!他看着王磊在电击下剧烈弹起的身体,看着那毫无生气的、紫绀的脸,看着监护仪上那条绝望的直线…仿佛看到自己一生为之奋斗的信念,正在眼前一寸寸崩塌、熄灭!
“孩子…”方同舟的声音破碎不堪,如同风中残烛,“挺住…求求你…挺住…”
“充电完毕!所有人离床!放电!”省城权威的吼声撕裂空气!
“砰!”
王磊的身体在高压电流下再次剧烈弹起,又重重落下!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盯住监护仪屏幕!
那条直线…依旧笔直!毫无波澜!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肾上腺素追加1mg!继续按压!不要停!”陈教授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
“准备第二次除颤!能量300焦!”省城权威的眼中布满血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汗水浸透了所有医护人员的后背,绝望的气息在病房里弥漫。
就在第二次除颤能量即将充好的瞬间!
一直死死盯着王磊面部表情的护士突然失声尖叫:“眼睛!眼睛动了!右眼!眼睑在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只见王磊右眼那覆盖在眼盾下的、肿胀紫绀的眼睑,在经历了令人窒息的漫长死寂后,极其艰难地、颤抖着……再次掀开了一丝缝隙!
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球在缝隙中显露出来,没有焦距,却仿佛在无边的痛苦和黑暗中,死死地、倔强地…向上转动!仿佛要穿透眼盾,穿透病房的天花板,看向那不可知的、更深的黑暗!
“有心跳了!!”负责按压的老赵猛地感觉到手下传来一次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搏动!
“嘀——嘀——”
监护仪上,那条绝望的直线,终于**极其微弱地、顽强地向上跳动了一下**!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虽然微弱而缓慢,却如同惊雷,炸碎了凝固的绝望!
“窦性心律恢复!”
“血氧回升到70%!”
“血压!血压有数值了!80\/50!”
“快!维持住!抗排斥冲击继续!血管活性药跟上!”省城权威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巨大的激动!
王磊那只刚刚睁开一丝缝隙的右眼,眼睑在剧烈的颤抖中,再次缓缓阖上。仿佛刚才那耗尽生命的一瞥,已用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但他的胸口,开始了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自主起伏。监护仪上,那代表生命的曲线,在深渊边缘,再次开始了艰难而倔强的搏动!
方同舟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几乎虚脱,被周卫国用力扶住。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他看着病床上那个在死亡边缘挣扎回来、依旧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年轻躯体,看着那只刚刚睁开过、仿佛要看穿一切黑暗的眼睛,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和力量,在他胸中激荡翻腾。
“他看见了…”方同舟的声音嘶哑而沉重,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量,“他看见了…那藏在更深处的……鬼……”
市公安局,审讯室。
死寂。只有小刘粗重恐惧的喘息声。
李国华缓缓放下那部刚刚传来噩耗、又传来一线生机的通讯器。他脸上的震惊和悲痛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双眼睛,却如同被地狱之火淬炼过一般,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冰冷和决绝!
他猛地转过身,一步跨到瘫软如泥、恐惧得几乎失禁的小刘面前,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带着焚毁一切的压迫感!他俯下身,几乎脸贴着脸,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锁住小刘惊恐涣散的瞳孔,声音低沉沙哑,却如同地狱使者的宣判,一字一句,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力量:
“你听到了吗?王磊…活过来了!”
“他刚才…睁眼了!”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那个…躲在你们所有人背后…指挥着灭口…想把他彻底烧成灰的…鬼!”
“他看见了…赵明远!”
“赵明远”三个字,如同三道冰冷的、带着倒刺的钢针,狠狠扎进小刘的耳膜,刺穿他最后一丝侥幸!他猛地瞪大双眼,眼中充满了极致的、如同看到真正魔鬼般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身体筛糠般抖成一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嘶鸣!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从李国华口中,在这个时间点,伴随着王磊从地狱爬回来的消息被吼出…其蕴含的恐怖力量,瞬间将小刘的精神彻底碾碎!
“说吧!”李国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审判的力量,“把你知道的!关于孙启明!关于那个‘赵姐’!关于那个开曼群岛的信托基金!还有…关于省纪委副书记赵明远的一切!所有!全部!给我吐出来!一个字都不许落下!”
“否则…”李国华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刃,直刺小刘的灵魂深处,“你就等着…和赵慧芳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吧!看看是赵明远的手快…还是我李国华…保得住你这颗弃子!”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小刘!他彻底崩溃了!涕泪横流,身体瘫软如泥,只剩下本能的求生欲在驱使着他,如同倒豆子般,嘶哑地、语无伦次地开始交代,每一个字都浸透着绝望和血腥:
“我说!我说!信托基金…真正的受益人…是赵书记的儿子…在瑞士…赵慧芳…是傀儡…是白手套…灭口…一定是赵书记安排的…他知道…他知道小刘开口了…孙启明…他只是摆在明面上的…真正的大鱼…是…是赵…”
记录仪的红色指示灯,忠实地闪烁着,记录着这从地狱边缘抢回来的、染血的真相。窗外,长山市的天空,那压抑了一整天的厚重铅云,终于被一道撕裂天幕的惨白闪电,狠狠劈开!紧随其后的,是滚滚而来的、沉闷而压抑的雷鸣,如同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席卷更高层面的血色风暴,吹响了最后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