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旗在云漠镇的旗杆上飘扬了整三日,黑底金龙的旗帜被秋风拂得猎猎作响,连三十里外的青州残兵都能望见那抹醒目的颜色。林缚站在新筑的议事厅前,看着工匠们将“龙盟”二字刻在青石匾额上,凿子与石头碰撞的脆响,像是在为这个新生势力敲下第一记坚实的鼓点。
“报——周边七镇派来使者,说要归附龙盟!”斥候的声音穿透忙碌的人群,手里举着七支缠着红绸的木牌,每支木牌上都刻着镇名,“他们带了粮草和铁器,说只要龙盟能保他们不受青州残部滋扰,愿年年上缴三成收成当军饷。”
林缚接过木牌,指尖抚过“黑石镇”“狼牙关”等熟悉的名字。这些镇子过去常年被青州王盘剥,有的甚至要把半数粮草充作“保护费”,如今主动归附,与其说是畏于龙盟的战力,不如说是盼着一个能让他们安稳种粮的归宿。
“告诉使者,”林缚转身对林武师道,“军饷不必三成,一成足以。但有两条规矩得立在前头:一是按圣朝农桑律种粮,龙盟提供新稻种;二是适龄男丁需参与操练,不是为了打仗,是为了护着自己的田垄。”
林武师刚要应声,议事厅后突然传来争执声。原来是苏眉带着农技师们,正和新来的铁匠争执——铁匠想把育种田的边角地圈起来建兵器坊,说“刀枪比稻子管用”,苏眉却红着眼不让,说那片地刚试种成功“漠二号”,能比普通稻子多抗三成虫害。
“都别争了。”林缚走过去,指着育种田旁的荒地,“兵器坊建在那,离水源近,取土方便。”他转向铁匠,“龙盟的刀枪要锋利,但更要知道护着什么——要是连育种田都保不住,打再多刀枪有何用?”
铁匠黝黑的脸上露出愧色,挠着头去丈量荒地了。苏眉却拽住林缚的衣袖,声音还有点发颤:“刚才谢谢你。那片‘漠二号’,我试了三年才成……”
“我知道。”林缚望着田里泛着青绿色的稻苗,“龙盟的根基不在刀枪,在这些能长出粮食的土地里。”
午后,七镇使者齐聚议事厅。林缚没摆盟主的架子,让大家围着长桌坐,桌上摆着新蒸的“漠一号”米饭,香气混着窗外的麦香飘满全屋。
“诸位来归附龙盟,图的是安稳。”林缚给每位使者盛了碗米饭,“我林缚不敢说能让大家顿顿吃白米,但能保证两条:一是新稻种管够,亩产至少增两成;二是龙盟的枪尖永远对外,绝不拿自己人的粮草当肥肉。”
黑石镇的使者是个瘸腿的老秀才,捧着饭碗眼圈发红:“林盟主,不瞒您说,去年青州兵抢粮,我儿子护着半袋稻种,被他们打断了腿……”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粒干瘪的稻种,“这是他拼死留下的,说总有能好好种粮的日子。”
林缚接过布包,指尖触到稻种粗糙的外壳,忽然想起龙旗旗杆下埋着的“漠一号”种子。他起身走到厅外,望着田里忙碌的农人,声音传遍整个院子:“把龙盟的军规再抄十份,贴到各村口——第一条就写:谁伤农人种粮,斩!”
秋末的收粮季,龙盟七镇迎来了第一个丰收年。林缚带着农技师们巡回指导收割,看到狼牙关的百姓用龙盟新制的脱粒机,半日光景就收完了往年要忙两天的稻子,脱粒机旁堆起的谷堆像座座小山,连最年长的老者都摸着金黄的稻穗直抹泪。
“这‘漠二号’是真能耐,”老者颤巍巍地剥开稻壳,“今年虫害那么凶,别家的稻子减产三成,咱这愣是一粒没少,还多收了两担!”
苏眉蹲在田埂上记录产量,笔记本上的数字密密麻麻:“按这收成,明年能扩种到二十万亩,足够龙盟十万人吃两年。”她忽然抬头,眼里闪着光,“我想试试把稻种和高粱杂交,说不定能在沙地里种……”
林缚刚要应和,林武师急匆匆跑来,手里攥着封箭书,箭杆上还沾着草屑:“青州残部联合了南边的楚河帮,说要在秋收后偷袭龙盟,抢粮抢种!”
箭书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狠劲:“龙盟小儿,识相的交出稻种和粮仓,否则踏平云漠,寸草不生!”
议事厅里,龙盟的头领们摩拳擦掌。黑石镇的使者请缨带三百刀手守狼牙关,狼牙关的校尉说要在山道上设滚石阵,唯有苏眉站在地图前,指着楚河帮的驻地:“他们的地盘多是山地,种不了水稻,粮食全靠抢。咱们要是把‘漠二号’的抗旱品种送些过去……”
“你是说招降?”林武师皱眉,“那些人都是亡命徒,怕是不认稻种只认刀枪。”
“不认就让他们看。”林缚指着窗外晾晒的新谷,“让斥候把‘漠二号’的稻穗送到楚河帮营地,告诉他们,跟着龙盟有粮种,抢龙盟只有刀枪。”
三日后,楚河帮的营地传来消息——帮主的弟弟带着半数人马来降,说营地里的普通帮众看到稻穗就红了眼,吵着要“找个能种粮的地方落脚”。剩下的顽固派被林缚亲率的龙盟军围在山谷里,没费多少力气就缴了械,领头的帮主看着龙盟士兵腰间的粮袋,突然叹道:“早知道有种粮的活路,谁愿提着脑袋抢饭吃?”
收编楚河帮的那日,林缚让人在云漠镇的广场上摆了百张桌子,煮了满满十锅新米饭。龙盟的士兵、归附的镇民、投降的帮众围着桌子坐在一起,米饭的香气里,没人再提过去的恩怨,只说着来年该种多少“漠二号”,该挖几条水渠。
苏眉捧着新培育的稻种,在广场中央埋下一个陶缸,缸里装着龙盟七镇的土壤样本,还有七粒来自不同镇子的稻种。“这叫‘同土同生’,”她对林缚说,“等龙盟安稳了,咱们就把这缸子挖出来,看看稻种在各地长得好不好。”
林缚望着陶缸上覆盖的新土,忽然觉得,这方小小的陶缸,比任何金銮殿的基石都更坚实。龙盟的根基从不是刀枪拼杀出来的,而是藏在每粒稻种的饱满里,在每片土地的丰收里,在每个百姓捧着饭碗时踏实的笑容里。
入夜后,龙旗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林缚站在旗杆下,听着镇里传来的打谷声,像听着一首永不停歇的歌谣。他知道,龙盟的路还长,或许会有更强的势力来犯,或许会有更难的关卡要过,但只要这面龙旗护着的土地上,总有沉甸甸的稻穗在风中点头,一切就都有希望。
远处的育种田里,“漠二号”的稻穗在夜露中微微发亮,像无数颗攒聚的星子,照亮了龙盟往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