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锈林深处的废弃地堡在辐射夜雨里像块被水泡胀的海绵，铅灰色的雨丝敲打着锈蚀的通风管，发出单调的“嘀嗒”声，与地堡中央的辐射检测仪蜂鸣形成令人烦躁的二重奏。林野蹲在唯一完好的金属桌旁，青铜刀的刀尖在桌面上划出“734基地深层实验室”的路线图，蓝绿色的星核石光芒让线条泛着冷光——这是他第七次修改路线，每次都会被苏锐用更现实的理由推翻。
“够了。”苏锐的步枪枪管重重砸在桌面上，战术刀顺着林野划出的路线劈下，将“捷径”两个字劈成两半，“你爷爷的古籍救不了我们，上周在回音谷，要不是我炸掉星核熔解炮，你现在已经成了净化者的纤维养料。”他的左腿还缠着绷带，是撤退时被磁暴蠕虫的辐射灼伤的，此刻在愤怒中微微颤抖，“深层实验室的辐射值超过0.7Sv，连星核钢都能腐蚀，你想让我们去送死？”
阿正抱着块破碎的绘图本站在角落，少年的手指在残存的屏幕上徒劳地滑动，苏晴用红笔标注的“实验室安全通道”早已被雨水晕成模糊的色块：“苏锐哥，林哥也是想拿到原始菌株……”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后颈的纤维痕迹在两人的争吵声中泛起深紫色，“苏晴姐姐的感知说，那里的‘星核冷却舱’还在工作，或许……”
“或许？”苏锐突然站起来，战术刀的刀尖抵住阿正的绘图本，“三年前在红锈林，瑶瑶也说‘或许能找到疫苗’，结果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左臂的纤维感染痕迹在激动中泛着紫黑色，“你们这些守卷人就只会用‘或许’‘可能’来骗自己！现实是，我们现在只有三支抑制剂，连明天的辐射清都凑不齐，去实验室就是自杀！”
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地堡外的纤维浓度正在缓慢攀升。女人将星核石吊坠贴近屏幕，试图让波动的曲线稳定下来：“苏明的笔记里提到过‘星核缓冲剂’，能在短时间内抵御高辐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小心翼翼的调和，“地堡的储藏室里可能有原料，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苏锐的战术刀突然转向陈静，刀刃离她的星核石吊坠只有寸许，“用阿正的绘图本当容器，还是用林野的青铜刀当搅拌器？陈静，你是苏明的学生，该知道0.7Sv的辐射场里，缓冲剂的有效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
林野的青铜刀突然挡住苏锐的战术刀，蓝绿色的光芒与刀刃碰撞，火星溅在桌面上，烫出细小的黑点：“我爷爷的《守卷人戒律》里写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守护的意义’。”他的声音像被辐射雨冻住的铁块，“上周在医疗站，你为了瑶瑶的基因样本，不也带着伤冲进纤维巢了吗？”
“那不一样！”苏锐的怒吼在地堡里回荡，战术刀用力下压，与林野的青铜刀死死抵在一起，“瑶瑶的样本关系到能不能逆转纤维感染，那菌株就算拿到了，你能保证在三天内研制出疫苗？”他突然冷笑一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还是说，你只是想完成你爷爷没做完的事，哪怕赔上我们所有人的命？”
地堡的通风管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是纤维聚合体的触须在切割管壁。陈静的探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屏幕上的红点已经包围了地堡，像群贪婪的鲨鱼：“他们找到这里了！”她突然拽起阿正，将半袋星核石粉末塞进少年手里，“林野，苏锐，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林野没有动，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苏锐，星核石的蓝光在两人之间形成道扭曲的光轨：“三年前在劳动营，你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现在怎么不敢赌了？”
“因为我知道希望有多昂贵！”苏锐的战术刀突然收势，反手插进地堡的射击孔，将根钻进来的纤维触须劈成两段，银灰色的汁液溅在他的脸上，像道诡异的泪痕，“瑶瑶就是因为相信你的希望，才会把最后一支抑制剂留给你！”
这句话像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林野的软肋。他的青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星核石的光芒瞬间黯淡——三年前的红锈林，苏瑶确实是这样做的，那个十三岁的女孩抱着块发光的星核石，笑着说“林哥哥比我更需要它”，随后被纤维聚合体吞噬。
“苏锐哥！”阿正的哭声在地堡里炸开，少年突然抓起绘图本的碎片，狠狠砸在地上，“你明明知道林哥不是故意的！那天你也在场，是瑶瑶姐姐自己……”
“闭嘴！”苏锐的步枪突然指向阿正，枪口的星核石粉末在灯光下闪烁，“这里没你的事！”
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纤维聚合体开始释放“腐蚀孢子”，地堡的铅钢外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女人将星核石吊坠贴在地堡的控制台，屏幕上突然弹出苏晴的空间感知残留：“东北方向三百米有‘星核矿脉’，能干扰纤维信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再不走，我们都会被孢子腐蚀成脓水！”
林野弯腰捡起青铜刀，蓝绿色的光芒重新亮起，却带着种令人心碎的疲惫：“你走东北，我去实验室。”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给自己听，“拿到菌株，我会去星核矿脉找你们。”
苏锐的步枪突然掉在地上，他看着林野的背影，左眼下方的疤痕在灯光下抽搐。地堡的射击孔外，纤维聚合体的嘶鸣声越来越近，腐蚀孢子已经开始从缝隙中渗进来，在地面形成银白色的菌斑。
“实验室的通风管道有‘倒刺纤维’。”苏锐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他从战术包掏出张泛黄的纸，上面是用血迹画的简易地图，“这是瑶瑶当年画的，她说万一找到疫苗，就从这里逃出来。”
林野的星核石突然发烫，地图上的笔迹稚嫩却坚定，在“出口”两个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星核石图案。他突然明白，苏锐的愤怒从来不是反对希望，而是害怕再次失去——害怕他像瑶瑶一样，为了那渺茫的希望付出生命。
“矿脉的辐射尘能暂时压制纤维感染。”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星核矿脉的能量反应呈现出稳定的脉冲状，“我们在那里等你七十二小时，超过时间就……”
“超过时间就炸掉矿脉的入口。”林野接过地图，青铜刀在地面划出两道并行的路线，蓝绿色的光芒将两道线最终汇在一点，“我会准时到。”
纤维聚合体的触须终于冲破了地堡的通风管，银灰色的丝缕像瀑布般倾泻而下。苏锐的步枪率先开火，穿甲弹带着星核石粉末在触须中炸开团团火花：“快走！”他的战术刀指向地堡的应急出口，“我断后！”
林野没有回头，他拽起阿正，跟着陈静钻进狭窄的应急通道。身后传来苏锐的怒吼和纤维燃烧的滋滋声，还有青铜刀与战术刀碰撞的脆响——那是苏锐在故意制造声响，吸引纤维聚合体的注意力。
通道内弥漫着铁锈和臭氧的混合气味，林野的青铜刀在前方劈开低垂的电缆，蓝绿色的光芒照亮了阿正挂满泪水的脸。“林哥，苏锐哥他……”
“他会没事的。”林野的声音很坚定，却在通道的拐角处悄悄放慢了脚步，星核石的共鸣让他“看到”苏锐的左腿被纤维触须缠住，战术刀正以个诡异的角度劈砍，“他只是需要时间。”
陈静的探测仪屏幕上，实验室的方向传来微弱的星核石能量波动。女人突然停下脚步，星核石吊坠在掌心剧烈颤抖：“苏晴的感知说，实验室里不仅有菌株，还有……”她的声音突然卡住，屏幕上跳出的影像让两人的呼吸都停滞了——那是个穿着守卷人长袍的影卫，面具上镶嵌的星核石与林野的完全吻合，像面映照死亡的镜子。
“是爷爷。”林野的青铜刀在通道壁上划出深深的刻痕，蓝绿色的光芒将影卫的影像照得通明，“净化者用他的尸体改造了影卫，这就是苏锐最害怕的——我们守护的一切，最终都会变成杀死我们的武器。”
通道尽头的微光中，星核矿脉的辐射尘像淡蓝色的雾霭在流动。林野能感觉到苏锐的星核石能量正在缓慢靠近，带着种固执的坚定。他突然笑了，青铜刀在掌心转了个圈，蓝绿色的光芒与矿脉的辐射尘交织成网。
理念的冲突或许永远不会真正平息，但在纤维聚合体的嘶鸣声中，在星核石的共鸣里，有些东西比争论更重要——那是守卷人刻在骨血里的守护，是苏锐藏在愤怒下的在意，是他们在这末世里，彼此扶持着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地堡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纤维聚合体的尖啸被淹没在蓝绿色的光芒中。林野知道，苏锐会跟上来，就像他知道自己必须去实验室一样。这场二次爆发的冲突，最终会像辐射雨一样平息，但留下的痕迹，会成为他们下次并肩作战时，更坚韧的纽带。
星核矿脉的辐射尘在三人周围形成道淡蓝色的屏障，纤维聚合体的触须在屏障外疯狂抽搐，却无法靠近。林野靠在块巨大的星核石后，青铜刀的光芒映着他眼底的决心——拿到菌株，研制疫苗，不仅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愿，更是为了让苏锐相信，有些希望，值得他们赌上性命去守护。
苏锐的身影在矿脉入口处出现时，左腿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战术刀上还缠着半缕银灰色的纤维。他没有看林野，只是将步枪架在星核石的凹痕里，瞄准矿脉深处的阴影：“七十二小时，别迟到。”
林野的青铜刀在地面划出倒计时，蓝绿色的光芒将数字照得格外清晰。“一言为定。”
雨还在下，纤维聚合体的嘶鸣在地堡的废墟上回荡。但在星核矿脉的淡蓝色光芒中，这场理念冲突的二次爆发，最终以一种沉默的默契落下帷幕。他们或许依旧对“希望”有着不同的理解，却在守护彼此这件事上，达成了最坚定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