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垣界,万法归一宗山门之外。
凌九天立于一片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大青石广场,周身气息内敛,已然稳固在筑基初期的境界。他体内,原初丹海缓缓旋转,那融合了混沌钟残片、时渊之力以及自身觉醒神血的灵力,呈现出一种混沌未开的灰蒙色泽,却又隐含着难以言喻的秩序与生机。经过噬魂崖底与黑潮雏形的惊魂一战,又在那神秘的双生棺椁前初步窥见自身与妹妹凌霜身上纠缠的因果,他深知这星垣界远非表面看上去那般仙气缥缈,其下潜藏的暗流,比噬魂崖下的黑潮更为汹涌。
今日,是九大宗门联合收徒大典的最后一日,亦是决定他能否真正踏入此界修真殿堂的关键——叩问“万法碑林”。
广场之上,人头攒动,来自下界各方小世界、修真家族乃至星垣界本土的年轻修士数以万计,皆翘首以盼。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灵压,混杂着期待、忐忑与野心的气息。凌九天目光平静,他的目标并非简单的拜入宗门,而是要借助这上古大宗的力量,尽快找到治愈凌霜、对抗黑潮,乃至探寻地球封印之谜的方法。
“下一组,准备!”一名身着万法归一宗执事服饰、面容冷峻的中年修士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显露出精深的修为。
凌九天随同一批近百名修士,被引领至广场边缘。前方,并非想象中的亭台楼阁,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由无数巨大石碑构成的森林。这些石碑高耸入云,形态各异,有的光滑如镜,有的布满玄奥刻痕,有的甚至缠绕着肉眼可见的能量流,散发出或苍茫、或锋锐、或厚重、或空灵的古老道韵。这便是万法归一宗的根基之一,蕴含无数先贤感悟与传承的“万法碑林”。
“入碑林者,需以自身神念、灵力乃至道心,引动碑灵共鸣。”冷面执事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感情,“共鸣三碑者,可为外门弟子;共鸣五碑者,可为内门弟子;共鸣七碑以上者,有望被各峰长老看中,收为亲传。若有机缘,引动传承古碑,一步登天亦非虚妄。然,碑林自有法则,强求不得,若心神受损,根基崩毁,宗门概不负责。”
规则简单而残酷。凌九天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这片碑林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阵法,与整个星垣界的天地法则隐隐相连,其深处,甚至有几股令他体内混沌钟残片都微微悸动的气息。
随着执事一声令下,近百道身影化作流光,迫不及待地冲入碑林之中。
凌九天没有急于冲向那些气息最宏大、光芒最耀眼的石碑。他运转时渊之瞳,双眸深处淡金微光流转,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不同。无数细密、交织的“法则之线”在碑林间隐现,每一块石碑都像是一个独特的“法则节点”,散发着不同的“弦振动”。大部分修士如同无头苍蝇,凭借直觉或对某种属性的亲和力去触碰石碑,成功者寥寥,更多的是被石碑反震开来,面色苍白。
他缓步而行,仔细感知着。他的道,与这星垣界主流修真之路截然不同,乃是基于时间弦理论与自身混沌血脉的独特路径。寻常的属性功法、剑道传承,对他意义不大。他需要的,是能帮助他理解并掌控自身力量,洞悉世界本质的契机。
行走间,他路过一块通体漆黑、毫无光泽的石碑。旁人对其避之不及,因其散发着一种“寂灭”道韵,令人心神压抑。但凌九天却在其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时渊”力量相似的“静滞”特性。他尝试将一缕蕴含时渊气息的神念探入。
嗡!
黑色石碑微微一震,表面泛起涟漪,一股关于“时间迟滞”、“万物归寂”的残缺感悟流入凌九天心田,虽然与他追求的“秩序”不完全相符,却让他对时间法则的另一个侧面有了认知。石碑上亮起一道微光,算是认可。
第一碑,成。
他没有停留,继续深入。很快,他又在一块布满星辰轨迹刻痕的石碑前停下。这块石碑吸引他的,并非是星辰之力,而是那些轨迹中蕴含的“规律”与“推演”意味,与他借助混沌钟感知时间弦轨迹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以自身对时间弦的感悟去引动,石碑上的星辰刻痕骤然亮起,如同星河流转,一道关于“周天星算”与“命轨推演”的基础法门传入识海。
第二碑,成。
接连成功,并未让凌九天自满。他知道,这两块碑只能算开胃小菜,真正能引动他血脉与混沌钟感应的,还在深处。
越往碑林深处,石碑越发高大古老,散发的气息也越发磅礴晦涩。周围的修士也渐渐稀少,能走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天资卓越之辈。凌九天看到一名剑修,引动了一块剑气冲霄的古碑,漫天剑影缭绕,声势惊人;又见一名女修,与一块流淌着生命清泉的石碑共鸣,周围百花虚影绽放。
他不动声色,时渊之瞳持续扫视。突然,他体内原初丹海猛地一跳,怀中混沌钟残片传来清晰的温热感。他循着感应方向望去,只见在碑林的一处偏僻角落,矗立着一块毫不起眼的青灰色石碑。这石碑表面粗糙,布满风化痕迹,没有任何能量光华,甚至比外围许多石碑还要不如。但在凌九天的“视野”中,这块石碑周围缠绕的法则之线,却异常复杂、古老,甚至带着一丝……与“未完成架构”中那些秩序潜流相似的“基底”感。
他快步走去,无视了附近几块散发着诱人宝光的石碑。
站在这块青灰石碑前,凌九天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呼唤。他缓缓伸出手掌,按在冰冷粗糙的碑面上,没有动用灵力,而是将自身的精神意志,尤其是对“秩序”、“时间”、“混沌”的理解,以及体内那融合了多种力量的本源气息,缓缓渡入。
一秒,两秒……石碑毫无反应。
就在旁观的几名修士露出讥讽神色,认为他选了一块废碑时——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苍茫气息,猛地从石碑内部爆发出来!青灰色的碑体瞬间变得透明,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密如星河沙砾的符文在流转、组合、演化!一股宏大、古老、直指万物运行根本规则的意念,如同洪流般冲入凌九天的识海!
不是具体的功法,不是神通传承,而是一篇名为《万物律动初解》的总纲性感悟!它阐述的,并非灵气的运用,而是天地间一切能量、物质、乃至时间、空间其背后最基础的“振动”规律!这与凌九天所知的“时间弦理论”在底层逻辑上产生了惊人的共鸣!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混沌钟残片自主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却仿佛能定住时空的轻鸣!
嗡……
青灰石碑光华大放,光芒并非单一颜色,而是呈现出混沌之色,直冲云霄!整个万法碑林都被惊动,无数石碑随之发出或强或弱的共鸣之音!
“那是……道源碑?!”远处,一直闭目养神的冷面执事猛地睁开双眼,脸上首次露出骇然之色。
“道源碑?传说中蕴含天地初开时最本源道则,万年来无人能引动的道源碑?”旁边的弟子失声惊呼。
凌九天沉浸在那浩瀚的《万物律动初解》之中,如痴如醉。这并非直接的力量提升,却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门,让他对自身力量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他感觉到,自己与原初丹海、混沌钟残片乃至时渊之瞳的联系,都变得更加紧密和清晰。
然而,就在他心神与道源碑深度融合之际,一股隐晦至极、带着冰冷侵蚀意味的波动,如同毒蛇般,悄然顺着碑文传递而来的道韵,试图侵入他的识海!
这波动,与噬魂崖底的黑潮同源,却又更加精纯、隐蔽!
凌九天心神一凛,时渊之瞳瞬间金光大盛,体内混沌钟虚影震荡,将那缕试图侵蚀的冰冷意念强行震散。
“果然……这星垣界,乃至这上古宗门内部,也早已被渗透了么?”凌九天心中寒意升起。
道源碑的光芒渐渐收敛,最终在碑顶凝聚成一个古朴复杂的混沌色符文,微微闪烁了三下,缓缓印向凌九天的眉心。
这一刻,所有关注此地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惊、羡慕、乃至……贪婪。
凌九天知道,他成功了,但也彻底暴露了。引动道源碑,是机缘,亦是巨大的危机。他在这星垣试炼的路上,迈出了至关重要,却也步步惊心的一步。古宗秘钥已握手中,但前方等待他的,是更深不可测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