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在国际会展中心门口，秦翡还没攥紧怀里的布袋。
车窗就被轻轻敲了敲。
她抬头一看，是国家农业农村部的李工程师。
他穿浅蓝色工装，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拿着会议室安排表和塑封照片。
额头上沾着汗，眼镜腿都滑到了鼻尖，说话带着喘：“秦翡研究员，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让你等了！”
李工程师把照片递到车窗边，手指还在微微抖。
“昨天听小陈说你对多人场合不适，我连夜跟主办方磨了半宿。”
“一开始他们说‘20人的厅是最小的，改不了’。”
“我把你做的集水器在黄沙村的照片、丫丫抱玉米苗的视频给他们看。”
“说这是帮村民解决喝水问题的技术，不是普通研讨会，他们才松口，换成10人的小厅。”
李工程师指着照片，手指轻轻点着：“你看，里面摆的是灰色布艺椅，椅垫是加厚的，坐久了不疼。”
“角落还放了盆香樟树小盆栽，花盆是陶土的，和你实验室窗台上的一模一样。”
“花市老板说这棵最像你小区的，我特意让他留的。”
“叶子上有细细的绒毛，和你上次说的‘软乎乎的，像蒲公英’一样。”
秦翡凑过去看照片——会议室是椭圆形的，桌子不大，刚好能坐10个人。
每张椅子之间隔了快一米五，一点不挤；椅背上搭着浅灰色小靠垫，和她实验室的格子花纹一样。
墙角的香樟树盆栽绿油油的，旁边放着个白色小喷壶。
壶身上贴着手写便签，字圆圆的：“凉白开，喷叶子用，每天一次，别多喷”。
桌上摆的画纸和水笔，是她常用的牌子。
连铅笔的削尖程度都一样，不硌手，也不钝得画不出细线。
“里面的温度已经调到24c了。”
李工程师掏出一张折得整齐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9:00 24c，9:10 24c，9:20 24c”。
“我让工作人员每10分钟记一次温，这是刚才的记录单。”
“我还让保洁阿姨用清水擦了三遍桌子，没喷任何清洁剂，没有异味。”
“你上次说清洁剂的味道像‘刺人的小针’，这次肯定没有——我特意闻过，只有木头桌子的香味。”
“窗户是推拉式的，要是觉得闷，随时能推开。”
“外面就是小花园，种了很多桂花树，现在刚好开花，风一吹就是桂花香，不像空调味那么冲。”
小陈从副驾探过身，看了看秦翡的表情——她的手指不攥布袋了，正轻轻碰着照片里的香樟树盆栽。
眼神里的无措少了点，像被阳光照到的角落。
他赶紧说：“秦小姐，我们就坐靠门的位置，门是向外开的，轻轻一拉就能出去。”
“我和陈总坐在你两边，像‘保护罩’一样，有人想过来搭话，我们先挡住。”
“10个专家都是搞技术的，话不多，只会问集水器的细节。”
“比如膜的角度怎么算、竹架怎么防腐，都是你熟悉的事，不聊别的。”
“我昨天问过主办方了，他们连八卦都不会聊。”
陈砚舟从车里拿出秦翡的灰色靠垫，递过去时特意用手焐了焐。
“这是你的靠垫，我让助理一直放在腿上捂着，现在还是暖的。”
“毛豆可以放在桌上，屏幕亮着香樟树图案，专家们只会觉得是个可爱的小助手。”
“我们进去待10分钟，要是你觉得不舒服，就去小花园逛，或者直接回家改冰袋草图。”
“哪怕只待5分钟也没关系，没人会说什么。”
秦翡抱着靠垫，又看了看照片里的香樟树，突然问，声音轻轻的：“盆栽…能摸吗？”
“我想摸一摸它的叶子，看看和小区里的是不是一样软。”
“上次小区的香樟树落叶，我捡了片叶子夹在草图本第一页。”
“丫丫说像小船，还在上面用彩笔涂了小太阳，说‘这样叶子就不会冷了’。”
“当然能！”
李工程师立刻点头，眼睛都亮了，从口袋里掏出片新鲜的香樟叶子，小心递进来。
“这是我早上从盆栽上摘的，你先摸摸看，是不是和你小区的一样软。”
“我特意选了片没虫眼、没黄叶的，干净得很。”
“你闻闻，还有清香味，和你实验室那盆一样。”
秦翡接过叶子，指尖蹭过叶面上的绒毛，软软的，像小时候摸过的蒲公英。
和记忆里小区的叶子一模一样。
她把叶子凑到鼻尖闻了闻，淡淡的清香飘进鼻子，嘴角弯了浅浅的弧度，像被阳光晒化的冰。
“那…去看看。”
“摸完叶子要是不舒服，我们就走——还要带上我的草图。”
“冰袋布带的宽度，我再算一遍1.8厘米是不是真的刚好。”
“别勒坏竹架，李大爷的楠竹可不能浪费。”
“没问题！”
陈砚舟笑着帮她拉开车门，还顺手理了理布袋的带子：“我们先去摸香樟树，再听专家说两句技术细节，最后回家画图。”
“一切都按你的节奏来，不着急。”
李工程师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怕秦翡跟不上。
“我已经跟专家们打过招呼了，说话声音控制在30分贝以内，谁要是忘了，我就咳嗽提醒他。”
“会议室门口放了‘请勿喧哗’的牌子，红颜色的字，很显眼——放心，有我在，没人会让你不舒服。”
小陈跟在秦翡旁边，小声说：“等下专家问膜的角度，你不想说，我就帮你答。”
“我记着30度对北，误差不超过1度，测试时凝水最快。”
“要是问竹架，陈总也记着呢，李大爷的楠竹胸径5厘米，韧性最好。”
“我们都帮你记着，你不用想。”
秦翡点了点头，手里攥着香樟叶子，脚步比刚才稳了点。